特殊时期我的姥爷 王洪
“文革”开始了,我姥爷被勒令到派出所接受监督改造。就是每天早起就到派出所去报到,写材料交代历史问题。
我姥爷要交代的历史问题是如何配合冈村宁次那个日本战犯pao 轰天安门,如何给日本人提供情报,在北京饭店时和如何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我姥爷说,谁是冈村宁次我都不认识,写嘛啊
我姥爷是个乐天派,还是个勤劳的,闲不住的热心人。每天到派出所报到后,开始给人家打扫卫生,打水,擦桌,把个东花市派出所弄得干干净净的。警察们特高兴。没事还和我姥爷聊天,中午给他买饭吃。
干完活了,老头躺在长条木椅子上歇会也没人管,再起来胡编乱造交代他的罪行,他有个红塑料皮笔记本,上面都是他交代的问题,给我看过,他边让我看还边乐。姥爷是天津人,一句一个尼妈妈的,尼妈妈的,介都死嘛呀…… 警察也知道他没历史问题,可上头交代的,也不能反驳,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姥爷在文革期间始终没挨过批斗。为什么呢?因为院里租住了很困难的一家,我叫她房姥姥,她每天早上出去捡煤核,连个筐都没有,用大襟衣服兜着煤核回家笼火,屋里暖和后开始给绢花厂做加工,就是在桌子上搓铁丝,我姥爷看她可怜,老是接济她家。后来房姥姥当了街道主任,“文革”期间保护我姥爷免受了皮肉之苦。这也是我姥爷积德行善的好报吧!
“文革”期间我们都不敢去看我姥爷,因为会有警察监督,都害怕。
后来,姥爷在派出所混的人缘挺好,解除了监督,又恢复了到清洁队刷厕所的工作,(因为此前我姥爷就扫了几年了,前面文章说错了)从中头条,中二条,三条,到下头条一带十几个厕所都归我姥爷扫。每个月40块钱工资。
我姥爷每天早上3点就出去了,早上没人,好扫点,晚了人都起来上厕所,那太耽误时间了。
下午还要扫一回,尤其冬天还得用铲子把冻冰的东西都铲掉,挺累的。但我姥爷特高兴,每天都乐呵的。厕所也扫的干净极了。每次我去姥爷家,门口的小车,笤帚,都码放的整整齐齐的。
姥爷在北京饭店时,少帅张学良和他关系极好,曾让我姥爷根他走,去当他家的厨师,我姥爷说害怕打仗就没去。我老和他逗;您去了多好,我们也有海外关系了,您也不用扫厕所了。我姥爷说;那更了不得了,非得坐飞机了(批斗)。
后来,我姥爷岁数大了干不动了。连个退休费都没人给,就这样回家了。我们每月去送生活费,到现在我都后悔,当时没多给他点钱,想起这事来我就想哭。
姥爷不干后,每天穿的笔挺的毛料衣裤,戴着金丝眼镜,拄着拐杖坐在花市大街上晒太阳,看街景。他和旁边一堆晒太阳的老头不说话(挺清高),就自己坐一边。饿了会到小市口内明远饭馆里吃点喝点再回家。
谁也想不到,这老头曾经辉煌过,也曾经委屈过,他就是心态好,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什么也不想。
2020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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