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韵痕(76) 走近黄河
第一次面对黄河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与我想象中的那种一泻千里、波澜壮阔的豪迈气势相差得太远了,我所面对的是一段黄河的支流,混浊、凝重,就像一个年迈的老妪拖着踟蹰的步伐裹足不前。这就是养育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母亲吗?如今她老了,她是真的老了,她枯竭的乳汁已经养育不了她的儿女了。 后来,我才知道西北的干旱由来已久,黄河的断流也迫在眉睫。那时,我刚看了《老井》,看到了那种让人触目惊心的干旱,看到了那种在干旱中,人在缺水的困扰中作怎样艰辛的挣扎,于是,找水,打井,盼雨,竟成了西北干旱地区人们生活中的头等大事。为了那点水,要爬那么陡的坡,要走那么多的路,才能担那么点活命的水。水成了生活中弥足珍贵的奢侈与享受,拥有这种水的多少,竟成为一些人家地位与财富的象征。 有人说,生存还是生活,其实就是品质的问题。去西北之前,生长在长江边上的我无法想象没有水的日子人该怎么活,在西北,我目睹了没有水的日子,西北人照样活,但这种活,已与生命质量无关。喝山西运城地区的水是十年前的事,涩涩的,咸咸的,那时我几乎没法下咽,忍着口渴,我等着赶快走人。在西北,当我又一次喝到这种水的时候,心中已有了别样的感觉,水,这个像阳光一样可以让人赖以生存的资源,竟然从西北大地悄悄隐匿了,想想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惊心动魄的事。在延安,我们眼见了许多农民喝的是积淀的雨水,他们只是在地上挖了个坑,积攒着老天爷好不容易恩赐的一点雨水,那种浑浊、腥涩的雨水就是他们平日的生活用水。 在去黄河壶口瀑布的途中,我看到几个卖果干的女人,又干又涩沾满尘土的头发,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有清洗了,想想那些护发的广告,看看眼前的女人,我的鼻子酸酸的,没有水,又哪来的秀发的飘逸。不少去过西北的人都和我一样,面对哗哗的流水,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奢用与浪费了,哪怕一脉细流,只要无辜地流淌,我的心都会不忍,都会有一种罪过的感觉。水,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去西北,最让我忘不了的就是延河,当年,我们曾从小学课本上读到的“滚滚的延河”,如今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张着干裂的嘴,气喘吁吁地瞪大了双眼,期盼着当年雨水充沛的日子能够重返延安,而这一期盼已是几十年的光阴过去了。 开发大西北有一项工程叫做“南水北调”,我希望北调的水能早日兑现大西北,并归还大西北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当西北地区人不再为喝不到清澈的水而发愁的时候,我想我们的良知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吧。 (原载于《合肥晚报》2003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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