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水

燕然搦管

酉水

李燕臣

    晨雾迷蒙、茶棚静寂，1
    青石古渡烟树迷离，
1          王村古镇、街巷错落，
1         水天空濛轻舟自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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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水自西向东穿山越岭在大石口汇入沅江向南流去，数千年来这条河成为湘西连通外界的黄金水道，也是养育湘西人的母亲河；一艘艘拖船顺流而下，将湘西的桐油、五倍子、兽皮、药材及土特产源源不断运出山川；但见酉水滩头依靠人力拉纤的木船撑篙逆行而上，承载洋油、盐巴、布匹以及日杂百货，运往山乡。有文字记载的水道易货可追溯到四千年久远的史前，相传商代在沅江流域已设立盐官，例行关税、开启一方通商口岸，谓之商兴商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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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资交流及文明传递相向而行，古老的山川历经漫长岁月中维系其间的似乎只有行船；酉水滩险流急，船行其间险象环生。从保靖到常德，往返一趟需要月余；船工们齐心协力抗争艰险的呼唤震撼天宇，夹杂在吼声中的韵律惊心动魄，那种呼喊正是传唱千載的酉水船工号子。风雨中随风飘过的吼声排解出胸中的苦闷，烈日下的呐喊发散出哀怨与不平；那是日月磨砺的艰辛，那是调节生活的特殊节奏，只有与水上劳作紧密相关的独特韵律，才能唱出船工们的心声；粗犷的吼声具有浓郁的地域色彩，悠扬的乐感回荡在滩头，用激情谱写出质感强烈的乐音、夹杂其间的古老民谣，发散着地缘文化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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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船工号子早已销声匿迹，那萦绕在山水之间的古韵随波逐流堙没在水天一色的空明中，古老悠远的旋律荡尽千年哀怨，淡去激情依然徘徊在山川，夹杂其间的古老民谣，也不再有人传唱，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游离在江边，那是失去之后、再去追索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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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承千载的航运历史，进入2000年之后寿终正寝，令人不免有些惋惜；酉水河上高筑拦河大坝，兴建起数座电站，高速路盘旋于山间，交通方式的变迁，宣告酉水全境通航历史的正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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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村位于酉水之阳，距永顺县城48公里。原为西汉酉阳县治所，临酉阳之水、行舟楫之便，上通川黔，下达洞庭，为永顺通商口岸，自古有“楚蜀通津”之美誉。汉初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酉阳属武陵郡，以“酉阳雄镇”之尊辖龙山、永顺、古丈及重庆东部地区。酉阳地处湘西、为当地土家族早期首领吴著冲、春巴冲等人居所，古朴俏丽、飞檐斗拱的吊脚楼雄踞酉水之滨。
早在三国时期，酉阳初属蜀汉，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之后，又属东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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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废酉阳县，置辰州；唐天授二年(公元691年)，析辰州，置溪州，王村为州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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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平四年(公元910年)， 楚王马殷以彭瑊为溪州刺史，子孙世袭溪州刺史，驻守王村，大兴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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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村曾一度成为溪州首府、居湘西“四大名镇”之首；溪州治属被湘西彭姓土司视为龙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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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晋天福五年（公元940年），楚王马希范与溪州刺使彭士愁休战，摒弃前嫌、缔结盟约、划疆而冶，铸五千斤铜柱为证。铜柱立于酉水之滨会溪、凤滩滩头，详实记述，后晋天福五年，溪州会盟事迹，镌刻于铜柱之上。铜柱重五千斤，高丈二尺，入土六成，造型八面，每面镌刻行文，柱端覆盖铜顶，铭誓于柱、回荡千年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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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南宋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第十一任溪州刺史彭福石迁州城于灵溪河畔，筑福石城（即今老司城），原州治所在地作为后世湘西土司王朝的旧府，遂得名王村。铜柱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因修建凤滩水库，迁至王村村口；如今柱顶不存，只有柱体尚存。 清中叶，柱上铜顶被盗，沉于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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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村古镇三面环水，瀑布流泉、别有洞天。酉水环镇而过春夏水涨，急流直下，飞虹相映，五彩纷呈，有“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之美誉；难怪著名导演谢晋来到此处，慧眼独识其景观，选点王村为拍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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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6年，由谢晋执导、姜文、刘晓庆主演的电影《芙蓉镇》在王村拍摄落镜杀青之后，影片《芙蓉镇》轰动一时；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影片揭示文革期间人性泯灭乃至伦理倒置的极限。从1966年开始，中国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进入了人妖颠倒的年代。昔日革干李国香被揪斗，与胡玉音、秦书田等人一起游街。她培育下的运动骨干王秋赦成为镇党支书，黎满庚成为他属下秘书；正当王秋赦青云直上之时，李国香重回领导班子。王秋赦后悔莫及，多次找李国香认错，大表忠心，终于又取得信任。胡玉音和秦书田被罚扫街，每日清晨、石板路上的扫地声不分寒暑，任其花开花落，三年多相濡以沫的苦难岁月，使扭曲的灵魂、干枯的心境相融，灵魂深处撞击出爱的火花，胡玉音怀孕了。秦书田去申请结婚的结果是他被判刑十年，胡玉音被判刑三年，因其怀孕监外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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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燕山--曾历战争苦难的老党员，他眼见极左之害，却无力回天。在秦、胡偷偷结婚时，他出现在他们面前贺喜；胡玉音难产时，又是他大义凛然，在漫天风雪中拦下军车，救了母子性命。
乌云散去，芙蓉花重开怒放，胡玉音盼回秦书田，胡记米豆腐摊热闹如初。此时、李国香又高升了，而专吃“运动饭”的王秋赦却疯了，所居老屋也坍了；风雨中只见他敲打破锣，有气无力地叫喊：“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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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中期，全国上下在文革的反思中蓄积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摧垮了计划经济的堤坝，改革跨入实质性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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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8年、伴随电影《芙蓉镇》在全国放映，王村旅游业骤然兴起；作为影视拍摄地的王村、被“芙蓉镇”艺名所取代。同年盛夏之际，我也有幸走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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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村是一座土家族人聚居的古镇，五里青石板街至今尚存，街边两侧店铺鳞次栉比，古朴的闸板下木槛依旧，土家吊脚楼静立水边，老巷蜿蜒而行，引游人行至酉水岸边青石渡口；立于渡船码头前向左望去，但见村口悬崖飞瀑下的王村古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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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板街见证了古镇数千年来的历史变迁，一条酉水连通水陆交通，王村位于通衢要冲为川黔湘桂通商之黄金口岸。青山绿水环绕四周，古楼林立的村寨曲巷深幽，依依临水的土家吊脚木楼倒映水天，楚楚动人的洞箫曲韵悠扬送来淳厚古朴的土家民风。如此诗情画意般的情调，勾画出湘西古镇的美景；最令人难忘的是猛洞河的鲜鱼，从王村登船沿酉水上行，不远处可见河岔交错的江湾。转向逆水上行便进入猛洞河水系，夹岸青山、一泓清流；“武陵山秀水幽幽，三峡落溪州。悬崖壁峭绿油油，悠悠荡华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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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洞河的淡水鲜鱼、当场捕捞，就在船上烹制、香气扑鼻；酷似在乌梁素海箔陷边上吃鱼，满满一碗清炖鲜鱼，竟吃得连汤都没剩下；想来离别故地已十年有余，仿佛重回坝头村、临水吃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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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顺县王村古镇，在历史上统治整个湘西地区为酉阳县治所所在，当时酉水黄金河道经济繁荣、凭借船运往来贸易之优越，王村、浦市、茶峒及里耶并称为湘西四大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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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西古镇浦市镇位于王村下游泸溪县，酉水出大石门汇于沅江转向东南；泸溪县城位于江湾处、浦市镇就坐落在沅江西岸，与怀化辰溪镇隔水相望。北宋年间在浦市镇南里许的浦溪河口开阔处形成集镇，江船易货停靠码头货堆如山；元代在此设立千户所，明代又设巡检司，清代辰州府治所开设于此地。几经变迁浦溪河口成为湘西南部辰溪、麻阳等地的商业中心。湘西南部所需各种商品沿沅江送到浦市，再从浦市分散到各地，湘西各地土特产品也从浦市经沅江出湘；浦市成为酉水沟通湘南的黄金水道，因而便有“万物集散，商贾云集”之誉，形成“浦溪水运酉水融、酉阳四镇共求同”的局面。1
    湘西古镇茶峒位于王村上游花垣县，原称茶峒镇。其城始建于嘉庆八年（公元1803年），城垣以青石筑成，坚固巍峨。山城背靠太山，面朝风鸣山；左依九龙山，右傍香炉山；四周群山环抱，山下见城，城中面山。位居湘、黔、渝三省交界处，堪称“一脚踏三省”之地，有“边城”之美誉。城垣逶迤、群峰叠翠，河水悠悠、碧波荡漾，青石街巷古风存，吊脚楼台月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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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观武陵山系为湘西屏障，酉水河源于龙山、穿越崇山峻岭蜿蜒穿流在山间，流向武陵山腹地，里耶古城就坐落于盆地中心；从龙山至里耶酉水河流向由北向南，楚蜀分界就在一水之隔，东楚西蜀、天地两分。先秦至两汉、里耶隶属龙山县，历史虽说悠久，但地面建筑晚至清初康熙年间，才始建街道、修筑停船靠岸的码头，雍正年间设置里耶塘，逐渐形成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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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有关文献记载，里耶古城的历史有两个发展时期不容忽视；其一在战国晚期楚国逐步走向衰亡，其二是秦王朝灭亡至西汉初年。此时古城里耶发生了什么？“二十一世纪重大考古发现”，不仅回答了问题、还见证了龙山里耶古城的历史； 2002年，在里耶城内一口枯井里，发现3万多枚秦简，以及战国、秦汉以来的众多陶器震惊中外。考古发现里耶出土简牍有明确纪年，证实其他文物的制作及使用年代。相继发掘的工作面有5500多平米，首先确定当时城址布局、城墙规模、城壕遗迹，以及相关遗址的文化内涵。经考古发现距今6000年前，里耶就有人类居住的遗迹。2005年9月，里耶古城被国家文物局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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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耶原为多民族杂处之地、文化交汇使然，同为土家族发祥之地。里耶考古发现秦汉以来对应城址的墓葬群大多完好如初，基本可还原其原始风貌。这一点似乎与当地民风有关，也未可知。考古发现湘西以北地区古代城址的密度远超于今天的格局，其县城设置越往北密度越大；突显当时楚国繁荣昌盛的状况，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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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耶古镇雄踞酉水北岸，沿岸上下分列三处码头，其中至下为繁华地段，但见乌蓬船大小不一、拥挤在码头竟有百余只停泊岸边。其中大船是下水船，专跑常德、汉口；中船行于保靖、沅陵地段；小船则为水船，专跑秀山、酉阳，应是旅游观光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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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水边船上明烛与岸上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尽显古埠风光独特。月色朦胧下的吊脚木楼、古朴典雅，土家风貌的勾栏酒肆、古色古香。晚风飘过、传来弹唱小曲的轻音、悦耳动听，敲打渔鼓的乡土道情、别具一格；此情此景、如诗如画，却在里耶文人陈和所笔下生辉，“烟笼寒水月笼沙，水上灯火近万家；船夫爱唱采花调，木叶声亮琴声哑”。

                    庚子 元宵   2020年2月8日

宋宝安

农夫爱唱采花调，
如今不吟后庭花。

hufenlan

     欣赏浏览《酉水》佳文，感慨“千年风雨 百年沧桑”的酉水，也赞叹“王村”因一部电影蜕变成旅游胜地“芙蓉镇”。谢谢分享！

张博览

hufenlan 发表于 2020-3-26 09:07
欣赏浏览《酉水》佳文，感慨“千年风雨 百年沧桑”的酉水，也赞叹“王村”因一部电影蜕变成旅游胜地“ ...

一抹芙蓉笑万家，
古来湘底酿奇葩。
酉水沧桑有底蕴，
脱贫致富后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