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爱文：北去的火车

老土豆

北去的火车

白爱文

    呼哧……呼哧……火车头喘着粗气缓缓的驶离了哈尔滨火车站的第二月台，月台的雨棚里挂着的时钟指向下午4.10分……

    咔噔，咔噔，…… 火车头不停的喘着气，喷出粗粗的白色气体，白气飘飘洒洒，散向空旷的天际，融入秋色中。车头牵引着十几节车厢，行驶在北去的原野上。窗外庄稼地里早以光秃秃的了。时近晚秋，远处的村屯，掩躲在稀疏的树木里，在暮色中依稀可见，炊烟袅袅上升。眼望无边萧瑟的原野，被秋风刮飞的枯草起起落落，偶有冒着黑烟的手扶拖拉机，在远处天地连线的田脊上缓缓的移动着。夕阳下散放的几匹马儿，甩动着尾巴，或抬起前蹄，悠闲自得在低头刨啃食物，也不时高昂马头奋力嘶鸣……。见此不由想起了茅盾先生“白杨礼赞”。汽车在望不到边际的高原上奔驰，扑入你视野的是黄绿错综的一条大毡子。黄的是圡，未开垦的处女地……绿的是麦田。黄、绿主宰着无边无垠。然而剎那间……远远有一排……三五株，傲然地耸立的树木,那就是白杨树。回忆到此心生无限感慨：天下巧合何其多也。 近看，瞬间闪过的路基；两旁的护路树木 一闪而过，眼睛追逐落叶飘呀飘……，再注目树周边的落叶，众多落叶不约而同的围绕在大树的四周即使离树较远，也不愿离去。见此情此景，不禁潸然……。落叶尚需归根，而我等泪別慈母，无语的拥抱了严父，远赴极寒之地，如落叶般被寒风刮走，飘飘，荡荡。远堆它方……。聒碎秋心风不停，车一程，路一程，又一程……碎心随车向北行……。

    一片喧闹声，打乱我的思绪。车厢里，全是清一色黄兵团服。整节车厢，由二十四中，二十五中和五十五中三部分人组成，一百多人。都是下乡到名山农场。二十四中有五十多人，是发生了一点小磨擦，几句后就风平浪静了，毕竟都是年青人。

    我靠窗紧挨程秉才老师，程老师是二十四中下乡到名山农场知青的代队老师，也是我的数学老师。到名山农场，我们班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女同学几天后离开农场）。

    郁闷似乎和年青人无缘，总是朝气勃勃，车厢里又充满了说说笑笑和打扑克牌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在他们的心里，此行似乎不是到最苦去处，而是又一次串联，似乎是劳动几天就回家的暂短磨练，似乎是过几天就能安心回家见父母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车厢唯程老师和我们几个为数不多的人，还没那么乐观。

    火车从在隆隆声中已行驶了六个多小时，进入了夜间行车。为了照顾这些远离父母的小孩子，没有关车灯，暗黄色的车灯，衬托车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使年龄稍小的人，催眠般进入了梦乡。我们几个人不着边际的说着闲话，程老师是一个教课好，极有风度，且十分豪爽，深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他见我们情绪不高，就说：我给你们讲一真事。

    以下就是程老师讲的，稍加润色。

    在大学读书时校园位于市郊，周边全是老槐、穿天杨和垂柳。住宿的宿舍是一个三层楼房，坐北朝南，楼梯在房外，就和多数日本楼一样，房门朝北开，进门是厨房，无卫生间，有玻璃窗外开向北，南面有窗是卧室。男同学夜间解手，就在厨房，尿桶就放在北开的窗下。

    事情就发生这一个夏天的一个星期六。家在哈市的都回去过星期天，留下同宿舍的三个男同学，闲扯一会，九点多也就躺下睡了……。迷迷糊糊中被惊叫声，惊醒，就只听到刺耳的恐怖的：啊！，啊！…………的叫声从厨房传出。一轱辘起身，光脚跑到厨房。就见我的的同学还在撕心裂肺的啊……！啊……的叫着………。

    夜静静无声，下弦月笑咪咪的笑弯了脸，把如水、如纱、如银的月色撒满人间，照在窗上。夜风徐徐，万籁寂寂，一声声来自远处的蛙叫使夜晚更显静谧，这一阵阵蛙的叫声真有一点点醉人。

    透过玻璃，借着明亮的下弦月色。就见窗外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长长凌乱稀疏的发丝遮住了脸的大部分，发丝间或的露出了面部，只见两只白眼球，转来转去，骨碌骨碌转动着，身上背着四只鞋，两个一组挎在胸前，手上还高举一只晃动的高跟女鞋，嘴里还不停的：叨叨咕咕；送给你鞋，送你鞋……。

    啊……啊声来自我的同学老赵，只见他：口张呆呆的像木雕，像泥塑，脸色苍白，麻木惊恐，保留着解手的姿势……与那“人” 隔窗相峙……。

    程老师说：事后知，是一个疯子，躲过门卫，在老赵两、三点钟，迷迷糊糊解手时，他恰巧走到窗前，借着月光一见老赵那“人”就对上话了，老赵一抬头，以为见到鬼了，瞬间魂飞九天，惊恐万状……。程老师叹了口气说：他留下了病根，一紧张害怕就尿裤子。

    故事讲完了，大家都默默无语。沉思中，我想，天下巧事就巧在那一时刻，面对面，常言无巧不成书，巧在下乡的火车上听到。程老师也可能是无意，又可能是在……。我们不希望诸事巧合，只希望水到渠成，然而冥冥之中，却存在多多巧合。人的一生，磨难多，不知道何时会发生何种巧合之亊，上天或者在提醒我们：到了农场，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我在沉思：今后的路在前面，还不知有多少意外和巧合。咔噔……咔噔噔……隆隆……隆隆……。伴随着车轮和铁轨撞击声，头枕着隆隆的车轮，在朦胧中，在前行的火车上，渡过了下乡后的第一个难眠的夜晚……。

    那是一九六八年十月十三日到十四日之夜…………也一定是我父母不眠之夜的开始……。

                                       2017年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