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痕（72）品尝压缩饼干

颜逸卿

品尝压缩饼干

  爬格子时手边烟是不缺的，可每到腹内觉得空时，便常后悔没准备一点饼干吃食。想起旧时灯下坐夜的文人，天寒地冻，夜深到胡同口喝一碗热乎的，回来继续挑灯夜战。

  记忆中儿时临睡前嘴馋也不过是从床头的陶罐里抓一把爆米花，不知怎的，那时候越嚼越香，一直香到牙缝里；少时不爱吃甜食，偶尔吃的饼干多半是带点咸味的。唯独对一种甜不甜咸不咸名字怪怪的饼干情有独钟，这就是如今市面上已很难见到的压缩饼干。

  也不知哪一年，说是要备战备荒，这种军用食品开始在食品店里出现，上山下乡，野营拉练，都时兴带上几块。据说关键时一块能顶十块，便于轻装上阵，但平时不能多吃，吃下会在肚子里发酵，甚至会撑死的。

  压缩饼干，从此在我的眼里变得十分神秘，自然也十分向往。当兜里有了钱，我偷偷地买来五块过把瘾，就着开水吞下三块，后被母亲发现，拿走了剩下的两块。吃饭时我照旧吃下去满满一碗，肚子也并不感到特别胀。压缩饼干热过一阵便从货架上消失，我也失去了对它的最后一点好奇心。

  尽管如此，若干年后，我在南方边陲小镇又发现了它的踪迹时，还是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惊喜。除去走私来的洋烟洋酒、化妆品、珠宝首饰之外，这里满街都是二十来年前（1979年）那场边境战遗留下来的军需品，钢盔、背包、雨衣、水壶，还有压缩饼干。想不到我的同伴也有同好，我们各买了一块，兴味十足地吃起来。谁知，我咬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

  其实，很多记忆是不能品尝的。这恐怕也正是记忆之所以成为记忆的缘故。

    （原载于《中华新闻报》1999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