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9）路边大烟花

颜逸卿

再访琐记（9）

路边大烟花

              
    初夏，我再访共青农场。那日下午，我们一行人从原场农技科长赵玉家出来，穿行在场部老住宅区。一路想着观赏透出院墙的花木，不料春天开的花，大多已谢过。落花时节，只有零零星星开不出的花苞点缀其间，更显一派苍凉。满腔期望化为惆怅，兴致起落竟这般简单。
    径转路曲，眼前忽地闪出一片艳红，风中滋滋拉拉飘抖有声。“大烟花。”同行的本地老知青姜景胜、刘会忠与小诚等人平淡而又简单地告诉我。“大烟花？！怎么连这花也能种了！”我惊愕，又显得少见多怪。仔细再看，路边几垄玉米、大豆、蔬菜的绿色里，又见几处三三两两的艳红。仿佛天地间的神来之笔，大烟花在表现了路边的另一种风采。它没有一般花朵的光洁芳香，反而皱皱巴巴的，偏偏生就了灼人眼目的艳丽，欲飞欲醉中透着一种狂放与轻薄相间的魅力。我似乎被一种充满危险的美丽慑住了，竟然不敢自由地呼吸。同行的人们不屑驻足多看一眼，可我嘴里却充满内容地叹道：“大烟花？！”脑子里却联想到了罂粟。
    东北人管鸦片叫大烟。听老辈人说，被偷种于深山的罂粟在花开期间分外地娇艳，那种雪白或者淡黄或者大红，都是同样的惊心动魄。种植者于雾天将罂粟果球割开，乳白色的液体缓缓流出，这果球一天被割一刀，伤痕累累，乳液沉重。乳液被贪婪者熬成烟膏。自此，罂粟特有的臭味转变为特有的香气。据说这香气难以抗拒，闻此味上瘾的人最终都要付出代价。
    “大烟花不是罂粟花。它是园艺品种，也就是我们说的虞美人。”小诚后来很认真地告诉我，“虞美人和罂粟同属一科，从外形上看两者非常相似，但罂粟属于毒品，被严格禁止私自种植，而虞美人则是常见的观赏花卉，则应另当别论了。现在，有很多人分不清虞美人与罂粟的区别，常常把虞美人误认作罂粟而闹出一些笑话或误会来。其实这二者很易区分，如罂粟植株无毛，但有白粉；叶子长卵形，有锯齿，基部抱茎。而虞美人植株无白粉，但有毛；叶子羽状深裂，基部不抱茎。”
    眼前的虞美人，蛋圆形的花蕾，垂独于细长的花梗上，极像低头沉思的少女；花蕾绽放，原来弯曲柔弱的花枝，竟也挺直了身子撑起了花朵，虞美人便脱颖而出了。此时薄薄的花瓣，质薄如绫，光洁似绸，轻盈花冠似朵朵红云、片片彩绸，虽无风亦似自摇，风动时更是飘然欲飞。实难想像，原来如此柔弱朴素的虞美人，竟能开出如此浓艳华丽的花朵。其容其姿，大有中国古典艺术中美人的丰韵，堪称花草中的妙品。
    罂粟花朵较大，花瓣质地厚实，且非常有光泽，可谓绝艳。过于艳丽的东西令人觉出一种不可靠来。罂粟就常被人形容成骷髅花朵。人们很少赞美罂粟，倒常诅咒它的美丽，仿佛它的姿容天生用作死亡的诱惑。可是，罂粟何罪？它原本是自然生态中的生命，它香它臭是它自己的事情；它艳它俗也是它自己的喜欢。它可促人寿命，也可助人康复，如医药上的麻醉、止痛、镇静等，同样可一刀刀从它身上所得。危险不危险恶毒不恶毒是人自己的事情，与罂粟并无关联。
    我凝视着美丽的虞美人，姿态葱秀，袅袅娉娉，因风飞舞，俨然彩蝶展翅，颇引人遐思。被风雨揉皱的花瓣能这样轻灵地飘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大自然能成就牡丹花的国色天香，也能化出罂粟花家族那不可替代的奇艳。对于大自然无心作出的奇迹，我们是以苛刻之心对应呢？还是怀着一腔感恩之情？抑或是不喜不怒不为所动？
                                                       （写于2008年8月8日）

姜永年

路边的大烟花一一虞美人，被颜兄写得如此动人又内涵丰富，真是佩服！

张念胜

      路边大烟花，
    如何不识她，
    斗艳争魁时，
    知青是评家。

颜逸卿

姜永年 发表于 2014-8-26 16:33
路边的大烟花一一虞美人，被颜兄写得如此动人又内涵丰富，真是佩服！

    姜兄美言鼓励，在下欣慰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