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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2) 神 交
酒自来到这世上,可真是交了好运。无论古今中外,家事国事都要酒。酒可同皇帝老子达官显贵言欢,也可同平民百姓三教九流神交。 我同北大荒的神交就是从酒开始的。 北大荒人喝的酒,是一种名叫“北大荒”的65度白酒。当年,大部分农场都烧酒,而且包装牌价统一,内行人一看酒标反面的印记,便知出品地。记得当时江滨农场出的白酒尤佳,上口不上头。 我原不喜欢喝白酒,一口也不喝。只是在北大荒的一个农场当“知青”那阵,才学会了喝白酒。如今,每回端起酒杯,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第一次喝白酒时,北方老哥的那份豪爽,那份热情,那份坦诚。 一个春末夏初的夜里,天上下着小雨,东方红拖拉机在烂泥道上颠簸了两三个小时,半夜里才把我们拉到了地方。大伙儿跳下拖斗,东张西望,似乎要从那朦朦胧胧紫黛色的天光晨霭里望出清晰来。说是连队驻地,却没营房,只见一栋西面连着食堂的大宿舍,还有一片土坯红砖堆垒的家属房,以及柳条木拌围绕的农家院落,散居着近百户人家…… 我们男同胞被安排住在“拉合辫”草屋里。一位康拜因师傅早就给我们烧热了炕,伙房里的哈尔滨知青给我们端来了热乎乎的面条,屋里屋外挤满了来看望我们的老爷们老娘们和大姑娘小伙子,关切地问这问那,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五、六十年代北大荒的老农垦老军垦和半年前来这里的哈尔滨知青。 第二天晚上,我便让哈尔滨知青拉去喝酒。宿舍里一条大炕上七八个汉子围着几个刚启开的罐头和飘着酒香的刷牙杯子。他们用这特有的方式欢迎我,却使我非常为难,只得连声道不会喝白酒。 一黧黑面容的高个子大李两眼一瞪道:“咋的,你是瞧不起咱哥们?” “不,不是”我忙解释。 “是嫌哥们……招待不周?”一着急说话有点口吃的小傅问。 “不……不是的。”我慌神了,冒出了一头的汗。 “真没劲,来,咱喝。”胖墩小吴咕噜着喝了一大口。 他们便不再理我,只管各自举杯痛饮。他们吆喝着,既豪爽,又热烈,喝酒也很实在,不大一会儿,三瓶白酒的瓶底便朝天了。而我被晾在一旁,那滋味可真不好受,至今难忘。 打这以后,这几位哈市知青待我虽然客气,但总像隔着什么,为此,我真恨自己没喝白酒的能耐,苦恼了好些日子。 一日,队上两名乘雨天歇工进山到一号沟荡捡木耳的农工家属当天没回来。机务副连长来宿舍说要组织几支小分队上山找人。大伙儿争先恐后报名,我也在其中。其实我只是想跟他们进山去转转,看看山里是什么模样。我们这支小分队是场部工作组的老于带队,有城市知青和当向导的老农工等一行6人。 那时雨中进山,没任何雨具,走不了二里地,就会淋得全身湿透。行前自然要喝酒驱寒。我一时不知胆从何起,竟鬼使神差率先端起一只杯子,朝众人一举道:“哥们,来,干一杯。”一闭眼,咕噜一声把酒倒进口里。酒苦辣辣的,还没咽下去,嗓子眼里就像起了一团火,呛得我好一阵咳,喷出了大半。 “干!干”周围的人见状,全显出了豪迈本色,一阵亢奋和快活,笑声从窗棂飞出,晨风中被刮得很远…… 自此,我便融进了北大荒这个大家庭之中。此后调来的天津、北京和本地的知青也这样把我当作他们的朋友、亲人。逢年过节,队里放假,哥几个热炕头上围成一团,上大碗酒,吃大块肉,大碗叮当。一身豪气,皆在此中…… 也许这才叫生活,每当和这些淳朴、粗犷的男子汉们一块儿吼着“哥俩好哇”、“五魁首啊”、“桃园三哪”、“你喝酒(九)呀”时,乐陶陶,喜洋洋,酒未沾唇,便自醉了。 (原载于《哈尔滨日报》1994年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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