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老槐树

冯绪杰

庭院中的老槐树

      那日走在景山东街祖居过的小胡同里，抬眼望到两边庭院墙头冒出那郁郁葱葱老槐树枝条，儿时的记忆似乎就在眼前！站在旧居庭院老槐树的树阴下，打量着眼前鲜活的绿色，感觉身处在离别许多年的庭院景色中的我，也在老槐树的光亮中变的年轻了不少。也许我喜欢怀旧，也许我喜欢树的倒影，多年后再看到庭院中的那株老槐树，心中就会有一丝丝的悸动！因为，那时我总把她化作一种心情，是喜悦？是宁静？是渴求？有个诗人说“我从来没有真正感觉过宁静，像我从树的姿态里所感觉到的那样深，无论我自哪一个思想里醒来…..”。 我总想用槐树的形象来代替自己印象中的家乡，因为京城里有很多树种，而槐树只是其中的一种，但我还是选择了她。此刻京城已是初夏，在这样的时节去感觉槐树，应该有一种明媚的心情，首先是因为她的颜色，在初春时那样的暗绿色是其它树所没有的，尤其走在有槐树的路上，心情总会显得不平静，无论自己是快乐或是忧郁，那样的心情都是肆无忌惮跳动。槐树的叶子很密，如果在细雨飘落的时侯，在槐树的庇荫下应该不会感觉得到。我经常在一排排槐树的路边走过，每当往事在我的心中萦绕的时候，我又一次邂逅了槐树的身影。
    提起北京的古都风貌，总离不开“古槐、紫藤、四合院”，无论是公园名胜、还是街巷庭院，到处能看到槐树的影子。北京市把她定为国槐根据凿凿。我儿时居住在四合院，枣树、槐树是院中的共有，槐树花飘香时枣树刚发嫩芽。院中的槐树年龄往往要比四合院长的多，先有树而后有院是不争的事实。儿时的快乐是简单的！每当春风吹开满树的槐花，我便站在高高的树下，扬起小小的头闻着槐花的香甜流口水，父亲攀这树枝把那一串串的槐花摘下来，槐花的花蕊是淡青色的白，用舌尖舔一舔，那种清冽的甜味便入口了。想想那时候吃到嘴里的是幸福、是满足的滋味，恍如昨日！那光阴，那份甜，什么时候不见的呢？曾经问父亲：“为什么北京有那么多的槐树？”，父亲告诉我“老北京人喜种槐树与这个古都是移民城市有关。据说明成祖迁都，移民于山东、陕西，而山西洪洞县是大中转站，故有“问我故乡在何方，山西洪洞大槐树”之说，老北京人指槐树为故乡的象征，故落地生根后，自然广植槐树。这其中有一份人文情结。首先，古人认为槐有君子之风，正直、坚硬，荫盖广阔；第二，槐树是美好政治的象征，史书记载：周代宫廷外种有三棵槐树，三公朝见天子和处理民间投诉时，均站在树下，故人民广植国槐，以表达对他们“夙夜在公”的敬意”。 许久以后邻居的老人告诉我：老北京人植树规矩颇多，所谓“前不栽桑，后不栽柳，中间不种鬼拍手（鬼拍手就是杨树）”，此外还有“桑枣杜梨槐，不进阴阳宅”之说！曾经在北海公园画舫斋古柯厅院内看到一棵“唐槐”，据悉至今已经一千三百多年，古柯厅就是乾隆皇帝为此槐所建，并作有《御制古槐诗》：“庭宇老槐下，因之名古柯，若寻嘉树传，当赋角弓歌”。有时候我会觉的槐树是老北京的部分生命和历史的写照。到胡同里去走走时或许你会说：这里并没有稠密的槐树呀，其实，你不用走路，只需要站在胡同的一端向前看就行了，因为在胡同的另一头，总有一棵古老的槐树在等候着你。也许那时，你会有我一样的叹息！那是一株生长了多少年的槐树呀，看这那样的树干，看她繁茂的枝条，整整罩住了几家人的宅院。只有你曾经住在胡同中的四合院里，你才能感觉到槐树那浓浓的生活气息，也才能体会到她与这个城市的关系。
     其实槐树并不单是京城文化的一景，古代的文人墨客也曾把槐树编入史料，送进传说。唐朝人李公佐写的《南柯太守传》中告诉后人：广陵人淳于棼，喝醉了酒，躺在院子里的槐树下面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到了大槐安国，并和公主成了亲，当了二十年的南柯太守，官做得非常荣耀显赫。可是后来因为作战失利，公主也死了，他被遣送回家。然后一觉醒来，看见家人正在打扫庭院，太阳还没落山，酒壶也在身边。四面一瞧，发现槐树下有一个蚂蚁洞，他在梦中做官的大槐安国，原来就是这个蚂蚁洞。槐树的最南一枝，就是他当太守的南柯郡。这就是南柯一梦的由来。可见槐树还有让人做梦的本事，难怪世人要称之为树木之鬼了！而七仙女与董永的爱情故事在老槐树的撮合下也成为后世美谈！资料上说；槐树是很随性的物种，北方都有它的身影！她对所处环境并不挑剔，她在恶劣的地理环境下都会认真的成长，不骄柔也不做作。春来的时候她不是像柳枝那般急着把自己的身体涂绿，倒像一个贪睡的孩子总是慢慢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但到了夏天的时节她就会当仁不让的绿满枝头、浓浓的一树的叶子留下好大的一片阴凉。她在秋天里的时光是很长远的，这一点与杨树、柳树有着很大的不同，杨柳早已退掉了叶子做上了隐士，而槐树依然傲立的坚持着，在四季变化中，非要听到冬天的脚步她才肯任寒风摘走她的叶片，失去叶片的枝条尽管有一点寒意的消瘦却一点不显出丑陋、却有着一种刚毅的味道。而她还是长寿的象征。在京城各个拓展的马路边，随时可见被围砌起来的古槐，现代化城市建设向她点头让路。她感受着古老城市的沧桑岁月，她见惯了人情世故的变迁，她眼前蹒跚学步的幼儿转眼变成了耄耋的老翁，她目睹了金碧辉煌宫殿王府城头变幻大王旗，她感叹城墙、四合院随着轰鸣的推土机寿终正寝，她不情愿的仰头望着遮蔽她汲取阳光的高楼大厦，她不明白昨天还是驼铃声声，今日却车水马龙，她不懂昨天细窄的胡同内昏暗路灯下的叫卖，今日却变成漫天霓虹闪烁，她曾经感受京城宁静的夜晚，如今却被现代人夜生活的喧嚣搅得的无法入眠，她年轻时候体验并不太炎热的夏日，如今却被人工制造的汽车尾气蒸熏的无何奈何，她面前曾经围坐聊天，摇扇纳凉胡同居民，如今换成未成年人肆无忌惮的搂抱亲吻，她有很多的不懂，但她却是北京古都的历史见证！
     我曾经住过庭院的老槐树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心情？当她花开时，还会有多少孩童去品尝花的香甜？曾经特意的买上一瓶槐花蜜，品尝后却早已没有了儿时的感觉。其实，京城有许多值得纪念的东西，但早已被我们浮躁的生活中忘记！许多庭院早已寿终正寝，而老槐树却依然顽强的活着。当她再看到以后那许多的不懂时，肯定不会像我一样的杞人忧天。

                                             2012年夏

hufenlan

      冯绪杰由庭院中的老槐树而感，在回味那难忘的童趣中却又深深陷入无奈的情感里，抒发着对老槐树的敬重、赞美、眷恋和伤感。文章写的很感人，把我也带进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