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絮语 宋宝安 外面的鞭炮一阵阵催人,又到年关了。人老了,不喜欢过年。这,并非光阴似箭,日月催老的感叹,而是日复一日该还的债未还,该了之事未了的紧迫。经济债没有,我虽不善积聚,却也没有乱花明天钱的豪放。所谓的债,说到底是一种情感债。人过半百,谁没有负人与负己之处,能还者,不过十之一二,大半是还不了的。能还的,尽力去还;还不了的,只有自己背负起来,默默地前行。 同样是鞭炮催漏,在童年时的眼中,全然是另一番殊景。儿时喜欢过年,别人尚不觉时,母亲就会“大年夕,大年夕,”地嘱咐,自知已到年根,已经在那里兀自撒欢。盼着新衣服,盼着购鞭炮,盼着置年货,盼得一塌糊涂……。或可笑其痴,或可嗔其稚? 然岁月如刀,遍历十几番寒暑,我几乎就不惦记过年了。弱冠时父母双亡,奔赴大荒,每每年关将临,便是惶惶不可终日。一年探亲,积蓄花罄,囊中羞涩,购置饭票的饷银都拿不出,多亏了老乡鼎力相助,苟延残喘。唯真情可寄,刻骨铭心。曾经的坎坷,朋者几稀,为世弃,为俗侮,其间砥砺,无可告愬者多矣,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出缺失家人,沁入骨髓的况味。过早地飘零,换一种角度衡量未必不是幸事,它可以锻造出为人或瑕或瑜独特的性格。坦言说,我不具备成功的性格,但于亲戚,朋党,乃至沟水相逢,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之耿直,率真,或许就是我长期背负着情感之债的结晶吧。 《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有一句话,人生在世,只需合眼放手,以听造物之低昂。蒲松龄他老人家算是达士吗?我看未必。达士是不会写小说的,小说说穿了其实就是人情世故的演绎,妙谛在于悟与不悟之间。我不敢遑论小说之三味,但我敢言,人情世故乃有志者所悟。何为“有志者”耶?呜呼,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于野则独善其身兼济他人,于达则齐国安邦平天下。一个人的降生就是天宇之间人情世故的单程旅行,虽有祖上贵贱的荫福,但每一个人都是赤身裸体均等地来到这个大千世界,所以,从一开始只能义无反顾,一路上崎岖也好,险恶也罢,风调也好,雨顺也罢,永远按照时间的流动生活的逻辑向前。只有在那崎岖小路熟谙登攀的人,才能勇敢地走下去,走下去……,今生有幸得识有志者,多乎哉,不多矣。 过年了,即便负重过多的人也应说些轻松的年话,那就祝愿吧:愿有志者,愿天下的好人健康长寿! 2013年春节前夕于塘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