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18)
吃羊肉的记忆
现如今城里自选商店的冰柜里,一年四季都摆着一袋袋涮羊肉片。我已买了好几回在家涮着吃,觉得这比上饭店实惠且又省时。夹一片薄薄的羊肉片在沸汤里翻个滚,沾着香辣的调料吃得滋味非凡,脑门上沁出细汗珠,这才真的是“香喷喷,好吃看得见”了。 说实在的,以前我是不吃羊肉的,对羊肉的好感还是在黑土地务农时培养起来的。下乡头几年,主食大多粗粮,副食基本菜汤,别说是羊肉,就是猪肉也仅在农忙或聚餐时,才能扒拉出几片来。那年冬天,我开着铁牛55拉着俩拖斗,送职工、家属去东北面的七号地修水利,路上不小心压死了队里的一只肥膘绵羊。 我这里检讨赔钱扣工资,食堂里拆骨剁馅包包子,宿舍里欢天喜地笑眯眯。可惜,我在家从没吃过羊肉,无福消受那顿美餐,当大家伙儿捧食一摞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时,一股膻味搅得我心头泛起想吐的感觉,只好去烤几个馒头就着剩菜垫巴垫巴。 瞅着大宿舍里各地知青大啖羊肉包子的馋相,又因为受不了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熊样,觉得不吃羊肉只是就着剩菜啃馒头实在太亏了,何况呆在黑土地接受教育的日子似无尽头,就在心里默默念叨“是肉就比菜强”,掰一小块不再冒热气的羊肉包子,入口没嚼几下就吞咽下肚,好赖试着吃了半拉包子皮。 渐渐地,我适应了羊肉的膻味,吃羊肉时倒也觉出是种香味,上老职工家串门,就不再婉拒好客的主人斟上的羊奶了。倘若是帮老职工上山打柴火,帮忙盖仓房,抑或修炕垒鸡窝打烟筒啥的,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与主人盘坐坑上喝酒唠嗑,端来羊肉馅饺子或羊肉炖粉条等,再也不打怵,而是一种享受了。 最难忘那年过大年的时候,马号的车老板马洪朐打发孩子来宿舍找我去他家吃饭,还没进门就闻到了羊肉的香味。但见炕桌上一大盆烀羊肉,插着一把他打猎用的锋利小刀。我们上炕围坐而食,手抓刀割,大快朵颐;啃骨吸髓,嘴油手滑;端碗喝汤,温中暖下。那肉,无膻味儿不塞牙;那汤,要是不鲜都新鲜。羊肉沾着蒜泥下“北大荒”酒,我喝得脸热心跳的,脑门上沁出细汗珠,聊天侃地咒烟泡儿,却也淡忘了思家的心绪。 返城后,那刀割羊肉就吃不着了,想吃羊肉只得上熟食店去买点白切羊肉。标牌上写的是水晶羊肉,可是常发现羊肉夹层里有羊杂、汁冻,甚至是碎猪肉啥的,那羊肉味道自然就不咋地了。 虽说花高价也能从申城的远郊古镇纪王、七宝等地,买到正宗的白切羊肉、涮羊肉片,不过吃羊肉时总嫌意犹未尽。也许是少了刀割羊肉的粗犷,抑或是没了喝“北大荒”酒的豪爽,更无盘坐炕头唠嗑的随意…… (原载于《农垦日报》199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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