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两件事 肩挑千斤 在那个年代,“肩挑千斤重担”之类的文字常入诗文,也算一种时髦。但是,我却亲眼目睹有人肩承千斤之重。
那年上山,一天工间休息,老职工打起了赌,(打赌,好像是当年人们的一种嗜好和难得的娱乐)。一个躺在地上的废旧电机,看起来很大很重。打赌——两人抬起来走十步。当场有两位老职工英雄般地站出来,愿意一赌。还记得其中一位是张振海。(这次赴名山,得知他是我一学生的父亲)。 那时上山抬木头的老职工,个个健壮无比,他们的胳膊伸出来比我的腿还粗,腰壮我两三个。 两人用抬木头的杠子抬,挂钩挂牢旧电机,一声巨吼,硬是让他们抬了起来,还硬是让他们走了十来步。抬着得胜,观者喝彩。 大家议论,这破玩意儿到底有多重呢?我过去,找到上面的铭牌,虽然很破旧了,有的字看不清楚了。但是,在“重量”后面清清楚楚地写着:“1000kg”。 那他们每人就是“肩挑千斤重担”了。 这样负担太重是很危险的。我曾见到一位烧水的老职工,腰直不起来,只能哈着腰,一手撑腰,一手提桶,为大家烧水,煞是辛苦。有人给我介绍,说是他为了养家糊口,上山干活,多拿补贴,受伤的。第一次受伤治好了,他没听劝阻,又上山了。第二次受伤就再也直不起来了。大家给他个雅号:“钱罗锅”,其实他并不姓钱。
上山三五个月,没法洗澡,更没法洗个热水澡。
别说是大冬天,有时也会干活干得一身臭汗。时间一长,就会长虱子。我亲眼见一位老职工,用牙咬衬衣领子,一问何故,答曰:“咬虱子”。可见这小玩意,不仅使你齐痒难忍,还能泛滥成灾。不怕见笑,本人也曾“感染”过。 于是,我们这帮城市来的年轻人,就动起了洗澡而且还是洗热水澡的脑筋。与食堂商议,用蒸馒头的大锅(炒菜的锅有油星子,不行)烧热水,(柈子我们劈,水我们挑),用防火的大水缸做澡盆子。 记得小时候,与父亲到离家很近的清华浴室洗澡,(据说,这可是个百年老店),总因里面闷热难忍而不愿去。如今,在这广阔天地,头顶蓝天,脚踏雪地,洗上一次盼望已久的热水澡,真是人间天堂啊! 老职工们看了眼热无比,都纷纷要求加入这洗澡的行列。我们洗完刚出缸,他们早就急不可耐,跳入缸中,享受这独有的美事,我们赶快给再加点热水。 记得有我们工程一连的李富民、老孙(叫什么名字忘记了)等好几个老职工都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我们说这水脏的,老孙大呼:“脏水不脏人”。 “脏水不脏人”。很多年来,我都记着这句话,似乎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哲理或玄机。 夏秋麦收,麦田里车轮压出的车辙上的雨水,我们喝过;山上的雪,我们吃过(我把雪烧化过,结果是一盆脏水);小河的冰,我们咬过(与雪水一样);哪位战友的文章写过,酒醉干渴,夜起误喝自己撒在脸盆里的尿…… 应该说,能喝的不是脏水,因为,我们都喝下去了——这不是脏水; 应该说,脏水是不能喝的,但是,我们都喝下去了——这确实是脏水。 想了四十年,还没闹明白,只能请高人赐教了。
2008年8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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