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生病的张莲英,家住萝北县城——凤翔,那咱就先说说凤翔吧!
当年下乡去萝北,萝北是个什么慨念,不知道,只记得曾经有一部长篇小说的名字叫《雁飞塞北》,暗红的封面上,天际线上方,黑土地上,有一只低飞的大雁,里边的内容没有看过,那雁飞的塞北是不是萝北呢?不知道,反正甭管它什么塞北,什么萝北,反正都是一个北。到了兵团以后知道了当地人跟萝北县的县城叫“凤翔”。
当年的凤翔就象以前流传描写一般的县城的顺口溜一样,“一条马路一个岗楼,一个警察看两头,一个公园仨老头,仨老头看着一个猴。”遗撼的是当年的凤翔镇没见到过警察,更没有公园和那一只猴,也就没了看猴的仨老头,只是一条能看见县城两头的马路,有一座两层楼的“大商店。记得里面卖蛋糕,比大号的棋子大,比它薄,没有鸡蛋的味道,是深褐色,吃起来即不松又不软,渣渣约约,倒是很有嚼头,卖的饼干象手掌一般大,手掌一样厚,倒也松脆,整个县城两个饭馆,一个照像馆,还有一个县医院,再还有什么,忘啦。县城的主干线是东西走向,一个饭馆在县城北边的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南角上,记得墙上挂着个小黑板,黑板上写着几个菜的价码,记得炒肉丝9角7分,芹菜肉丝8角7分,因为只有一毛钱之差,所以刘福成告诉我吃肉丝最合算,还记得在我们旁边吃饭的一个老头,点了一盘猪头肉,没吃就直接倒在了一个他带来的大号的罐头瓶里,然后操起了桌上的酱油瓶,咕咚咕咚的把那罐头瓶倒满,骂骂咧咧的说,“他妈的,不给他省了”,然后拎起了那一罐头瓶酱油和肉扬长而去,这举动让周围人看得一楞一楞的。而另一个饭馆在县城的南边的路南,它的旁边是一个照像馆,照像馆里往往是人满为患,挤满了从各个农场跑过来的照纪念照、全影、集体照、革命舞蹈照的人,记得上海知青在那照过“大海航行靠舵手”。王爽、杨捿凤、张临生的那个三姊妹的舞台造型照也是在这里拍的。下乡后不久的一个休息日我们一群哈尔滨知青也来逛凤翔,在那个小照像馆里我和李长山拍了一张合照,我戴了一顶正宗的海军灰的军帽,而长山是夹克衫大翻领,照完了相我们几个人,有张玉山、田猛、吕盛华、胡占顺、长山到了照像馆旁边的小饭馆,用现在的话说要暴撮一顿,那时就已经时兴了AA制,每人两元。按钱点菜,这个饭馆有熘炒菜,还有饺子,我们按钱数点完了菜,还剩几毛,就又买了盒烟,平时在连队不大敢公开抽烟的张玉山、胡占顺、吕盛华在这里翘着二郎腿,堂尔皇之的吸起烟来啦,尤其是那张玉山,坐在方桌的头上,小帽歪戴,脖子一歪,斜脸朝天的喷云吐雾,那叫神气。正在这时陈延双进来啦,也没用人让就自己找了个凳子挤了挤坐了进来,与大家搭讪。那时刚刚批斗完他,又加上他没拿钱想噌饭吃,大家都有些极不情愿的面面相怯。陈延双他一面与我们搭讪,一面与那上菜的服务员,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套磁儿”,那个胖胖的女服务员嗓门好大,端着几个盘子在饭桌中穿唆,饭馆里人很多,很嘈杂,但她一亮嗓所有的嘈杂都压得过,一声“谁拉皮”、“谁的肥肠”那一嗓到现在还让很多知青记忆犹新,而包饺子的案板就在饭堂的边上,赶饺子皮的是一个年青人,用一个两头尖尖的赶面仗一下子能赶好几个皮,赶好的饺子皮象雪片一样扔给那几个坐在他对面,带着黑胶皮围裙,有点脏兮兮的一脸村红的包饺子的姑娘和一个中年妇女,那年青人赶着赶着就停一会儿,一面用赶面杖敲打着案板。一面大段大段的背诵毛主席语录,背一阵又接着赶饺子皮。陈延双套过磁的那一位胖大姐服务员,很快就把我们点的菜上齐啦。又快码又大,惹的邻近桌上等菜的人的一阵不满,接着陈延双又象拿自己的烟一样,拿着放在张玉山跟前的烟,先给自己点上一支,然后又给赶饺子皮的年青人递上一支,叭在耳朵上嘀咕了一阵。那时候饺子一出锅就跟打架一样,虽然是按来的先后叫号,但经常是为了早一个晚一个吵的不亦乐乎,而我们的号还早着呢,但热气腾腾的饺子已上了桌。这顿饭后,大家对陈延双都刮目相看了。
吃完了饭大家都商议往回走。来时是截过路车,回去也如是,一群一群的人聚在路边准备搭车,赶上下雨就三三两两地蹲在路两边的屋檐下。尤其是秋天,北大荒的秋天是很冷的。九月份就穿上棉袄,下雨天就用棉衣当雨衣,蹲在墙根避雨。原来在哈尔滨的时候,经常地看见进城的农民蹲在我家住的那条街两旁的房墙根避雨,如今轮到了我们。秋雨秋风冻得我们哆哩哆嗦,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烈士秋谨的那句名诗“愁雨愁风愁煞人……”有时搭上去军川、绥滨的车就能一直把我们送到小山屯路口,如果碰到了去延兴的车,我们还要在石灰窑下来重新截车。
这就是我多少年来心中的萝北,那是带给我多少愉悦的凤翔。
这次从宝泉岭路过凤翔去名山时被不经意的司机擦肩而过,今天来探访张莲英才真正看到了几十年后的凤翔。凤翔镇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样了,大楼商铺林立,马路上车来车往熙熙攘攘,一副喧闹的景像。看似凑巧,当年聚集知青搭车的地方,居然真就成了公路客运站,那两个小饭馆和那留下我们宝贵青春时光的小照像馆踪迹皆无,我们的专车三转两转就来到了张莲英家。莲英的老公、女儿在楼下院子里的已等候多时啦,从院子里就已经能看到在楼上阳台上招手的张莲英。
初识张莲英那是在2005聚会北京的现场,在我们这群中老年的人中她很抢眼,也很活跃,人长的漂亮也少兴,皮肤白净不大象北大荒的人,在台上讲话唱歌都有板有眼,不象彭永禄的姑娘上台就哭,一直哭到下台(倒也是很有特点,也让人过目不忘)。在上海知青离开北京的招待会上,我跟张莲英聊了几句,也对不上号,后来渐渐才知道她是我们连后来的韩指导员的儿媳妇,韩指导员我不认识,对他的儿子韩耀勋和媳妇张莲英就更无从谈起了,算是在北京聚会中新结识的新朋友。
后来在老豆陆续发来的文章中屡屡见到有张莲英写的文章,挺真真切切的。老豆和她合作的“边走边唱—四队访谈录”,让我知道了名山农场和四队的那么多变化,老豆说莲英为那几百个问号跑回农场好几次调研、拍照。那些四连的照片,照的真好,让我这个半专业都自愧不如,看到了不少老房子,老地方,尤其是看到了连梦中都想看的,找的,想了多少年的四连路口,一张张照片又一次把我们带回了北大荒的家,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沉浸在美好夹杂苦涩的回忆中。
在新西兰有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忙着别的事情,没有时间看电脑,有一天打开电脑,突然看到好象是广告通报第几号,谈到张莲英的病,以为看错,再往前一推又看到了一些介绍,急忙操起给老豆的电话,才知道果然是莲英病了,还是大病,眼下还正是昏迷的危险期,正在抢救呢,真是一个不太敢相信的事实,从那以后就没断了在电脑中追踪,终于看到了莲英女儿发来的信息,昏迷二十一天以后,终于死里逃生啊!后来又陆续看到了关于莲英冶疗和恢复的一些信息,心中也稍有安慰,真的,好人莲英的病牵动了四连多少人。
走进楼去,莲英在门口急切地在迎接大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疾病是残酷的,而莲英是坚强的,虽然说话急了有一点语塞,但脑袋格外的清楚,叫出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就连我有时还叫不全呢,她真令人敬佩。她同每一个人攀谈,天津知青袁静精通医道,向她讲了许多冶疗和恢复的方法。我是她结识的新朋友,她居然还把我叫到跟前,说那么远还特意跑回来,之后告诉他老公、女儿说王志钧从新西兰来。她老公——当年的小韩介绍了莲英发病、抢救及恢复的近况,大家都为当初的惊心动魄的抢救还捏一把汗,在卧室里有一个大幅的补拍婚纱照,若不是“老韩”的两鬃有点白,还真以为是以前结婚的照片呢。他们也记得凤翔的那个小照像馆,两口子还风趣的回忆在那里照订婚照的故事。那天约好分头从连队骑自行车到凤翔,小韩到了照像馆以后,傻等了一气,也没等到莲英。莲英笑着说出了一个几十年前的一个秘密,她那天根本就没去。诓人真是诓的不轻,看来当年小韩追莲英,也绝非易事,大慨是应了那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下定决心……”
莲英家还为来探访的知青每人都准备了一份当地土特产作为厚礼,老韩特意到糖酒公司托人买了17年前的当地名酒,礼重情义更重,并又设宴招待了全体来探访的朋友们。席间,当过事务长的陆玉洁又拿出当年那不偏不倚的劲,分给了在座每人一条红烧鲫鱼。
看了莲英的近况,也心酸也心安,心酸自不必说,而心安是看到了莲英有一个幸福的家,她在她老公、女儿的悉心照料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心情愉快,她是幸福的!
在饭店门口,大家与莲英、老韩和女儿及家人依依不舍道别,说不完的嘱托,大家相信坚强的张莲英用不了多久就会用她当年的歌声,让关心她的战友们一起分享她恢复健康的喜悦之情。
再见啦张莲英,再见啦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