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韵痕(57) 黄山生意人
去年春天,重游黄山。一别十四年,黄山变得陌生多了。那年游黄山,曾为它兼有泰山之雄、华山之险、衡山之云、匡庐之瀑、峨嵋之凉和雁荡之怪而惊叹;曾为那恬静幽深的氛围而陶醉。如今,风景依旧,但蜿蜓的山道上,增添了许多穿梭忙碌的生意人。 在黄山到处有以独特方式和特产吸引、招揽游客的生意人,这在十四年前绝对罕见。天都峰为黄山最险峰。当我历尽艰险登至顶峰时,发现这里的最险处已被当地一群小伙子占领。他们在鲫鱼背等处搁一块木牌,上书“天都峰极顶”、“黄山最险处”,你要留影吗?行,借字作景,每人每次5毛。倘想挪一块木牌,那是绝对不可以的。这些执牌人,已形成了一股势力,外人欲插足、发难,他们就群起而攻之。其中一位告诉我:你甭小看这几个字,一天赚钱一二百不在话下。他们清晨上山,把藏于石后木牌一竖,就从容不迫地接客了。虽说生财有道,但总让人有点留下买路钱的味道。 天都峰奇险处皆有铁索。近几年来索链上挂满了成千上万把各种大小不一的铁锁,蔚为壮观。这是一对对恋人在此留下的杰作,他们希望同心锁都锁住珍贵的爱情。同心锁的出现,令一批卖锁人应运而生。在登山途中,他们的身影随处可见。天都峰顶,锁价最高,不过缺锁的恋人往往很慷慨。为开拓新财源,卖锁人已将普通挂锁美誉为长寿锁、吉利锁、发财锁,刺激恋人以外的购买欲。 黄山最贵的东西是水,尤其在玉屏楼,一小杯白开水需1元;军用壶灌满需2元,装满雪碧瓶优惠价也得3块。原来这儿的生活用水全是从山下挑上来的。我曾在玉屏楼熬了一夜。说熬,是因为这里除需两人挤一张床外,连刷牙水都配给的,想洗脸简直是一种奢望。早晨,我没舍得刷牙,水留作路上解渴用;我用干毛巾擦擦脸就上路了。上山途中,卖西瓜的不少,但要价惊人,一小片瓜的价值随海拔的上升,起先是一元一片,再上就是两元、三元了。游人戏谑道:这里的西瓜片也如黄山的“薄刀峰”。说归说,解囊求瓜者依然不少。 黄山生意人中最多的是卖茶叶、笋干和灵芝草的。她们手拎竹篮,多为年轻女性,皆有一股韧劲。那天下午,我们在温泉候车,一下子围上来五六位“女推销员”,个个伶牙利齿,推销有术。而十四年前,她们给我的印象是腼腆、娴静。竹篮里的笋干每包从十元降至三四元,但有些人仍不想买。于是她们就开导与启发,让你觉得不买真是罪过。一游人被逼急了,大声叫起来:“我出门时,老婆再三关照,上黄山,一不许买茶叶,二不许买笋干,三不许买灵芝!”路全堵上,看你咋办?“哈哈哈,原来你是个‘妻管炎’啊!”一群女推销员不客气地取笑道。那游人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黄山赚钱最多的是抬轿子的。上山途中总见有许多用藤椅作轿的年轻人上前招揽生意:坐轿不?上山可累人啦。起先,我猜测从温泉到北海,坐一次约三五百元足够了,尔后方知,这价太低,上山一次,七八百元都打不住,有些外国游人或港台同胞,出手潇洒,一次就给小费几百。钱好赚,但够呛。你想,普通游人空手登山都气喘吁吁,几步一歇,何况还抬着人?在海拔1690米的狮子峰,我曾被一轿夫深深感动,刚想端起照相机,就被他大声喝住:“你干吗?当心我把你机子砸了!”乖乖,好凶!我至今闹不明白,他为什么发那么大火? 黄山最高尚、最辛苦的是挑夫。他们肩挑百来斤生活用物,不屈不挠,一步一声喘息,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滩汗水,谁看了都揪心。山上吃的用的全是这样挑上去的。若没有这些可敬的人,游人等恐无法生活。但他们的收入也让人寒心;上15里石级,才40元,仅轿夫的几十分之一…… 黄山最让人愉快的是“山道推拿医生”。虽说他们有些土,但管用。我登天都峰时,右脚扭了,行至半山寺下,见一土医生在此投摊,明码标价:推拿每分钟8毛,经他揉、搓、挤、压、又上了点药,竟有立竿见影之效。土医生倒也爽快、奇特,不给钱给吃的也行。可惜我自己已饥肠辘辘,只好给他8元钱了…… 黄山比以前热闹嘈杂多了,那恬静幽深的氛围似乎已不复存在,我好像更喜欢十四年前的黄山;但又一想,这嘈杂、热闹中,也许正孕育着某种发展、希望…… (原载于《老人春秋》2001年第4期) 注:补发原文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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