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印痕(49) 走过青春的歌
我是个老三届知青,值得庆幸的是,在那段艰难的青春岁月里,生命之河中曾流淌过一曲曲动听优美的歌,它给我们单调而乏味的生活增添了无数色彩,震撼、激励了我们一代人的心灵。 1969年5月,我下乡去黑龙江萝北的一个农场。入冬后,我们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一场大雪。一天掌灯时分,我们连队来了三个兄弟连队的朋友,也是一起下乡的同学,他们是外出后要赶回自己连队的,可再也没有力气向前行走了。我们宿舍的三个人便让铺留他们住一宿,说是我们可去老乡家挤一挤。 那时的老乡一家老小一铺炕,不可能让我们去借宿的,此话不过是安慰他们罢了。外面的雪早已停了,可半尺多厚的积雪却透着刺骨寒气,唯有活动才能驱寒。对,铲雪、堆雪人!当周围的雪被铲得差不多时,夜渐深了,睡意和寒意一起向我们袭来。我们轻轻唱起了平时最爱唱的歌:《卡秋莎》、《小路》、《在那遥远的地方》、《三套车》、《共青团之歌》、《山楂树》……歌声将梦中的同学惊醒时,东方已经发白,歌声诉说了一切,那憨态可掬的大雪人更让他们感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次是到农场的第二年。一天我应邀去场部一位本地朋友家玩,朋友弹得一手好琴,那天他竟鬼使神差地弹了首我们当时想听也无处听、想唱也不敢唱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久违的旋律使我们激动无比,竟不知不觉跟着唱了起来。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们吓呆了,琴声戛然而止。我们忘了,忘了那是什么年代,忘了我们正处在反修前哨!朋友赶快保护好我们心爱的歌本,然后佯装镇静地弹起了《远飞的大雁》。敲门声又响了,我只得去开门,然而敲门的竟不是带枪值勤人员,而是一位比我们年长约30岁的文雅女子。她见门开了,很不好意思地说,“《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实在太好听了,许多日子没听见这样的歌,听了我真感动,能再唱一遍吗?”我们松了口气,可在那年月,我们只能违心地说,这儿没有人唱过此歌。这女子很尴尬,她又轻轻央求了一遍,见没有希望才默默离去了。我们轻轻关上门,却再没心思唱歌了,沉默代表我们说不出的歉意和心痛。 时光飞逝,青春已渐渐流失,可是那些伴着青春走过的歌,让无数个寒冷而漫长的黑夜,变得美丽动人又富有诗意。 (原载《榕树下》200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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