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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相故事（33） 心中有春
邻居家有位老太太，体弱多病，整个秋冬季节和春二月都呆在家里。这天，我见她坐在户外窗前，微闭着眼，脸上洋溢着童真的笑容。我问她：“看得出来，你一定有开心的事情吧？”老太太说：“是想起我小时候的一件事情。有年春天，我们村东的向阳土坡上，长出了一株青草，孤零零的。我怕它渴死，就用小罐从河湾里提水浇灌它。” “后来呢？”老太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后来，洒了整整一夜的春雨，沙沙沙沙的，像落在了人们的心上。第二天到野地里一看，草全绿了！”她的话使我禁不住一乐，我对她说：“这种傻事我也干过。”老太太点点头：“小的时候常犯傻，对不对？可一生当中的快乐几乎都留在那时候了。” 我和老太太谈了许多，我们都觉得，春天和童年都是非常美好的事情。童年虽然远去了，但春草芽尖的香味却久久不曾散去。 二月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好在它很快地过去了。到了三月中旬，天气格外地暖和起来。 邻家老太太过来和我聊天，她说：“我今天清扫院子，你猜怎么着，我在墙角堆放杂物的地方，挖出了10枚树叶。 她说着伸出手掌，我满有兴致地接过来，细细查看，发现这10枚树叶竟是一片压着一片，树叶之间有薄薄的一层沙土，最上面的略显微黄，下面的逐渐变黑，而最底下的那一片已经混合在泥土里，不大容易分得清了。 “这是整整10年的树叶。”我把它们还给老太太后，满有把握地说。“对呀，我老伴去世整整10年了。”老太太说着神情有些黯然。一时间，我不知怎么安慰她。“不过，”老太太转悲为喜，“你知道吗？今年的春草又长出来了，不信，你来看看！” 我跟着老太太来到她的屋前，看见一片原来堆满枯枝败叶，现在已经清扫出来的空地上，青青的黄芽儿上顶着茎茎嫩绿，如众星丽于天，惊心眩目。 墙角的那堆枯枝叶足有半人高，这得花费相当大的精力，我真诚地赞美她道：“不敢相信，你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老太太说：“一开始我用扫帚扫，硬是扫不动，后来就准备用铁锹铲。铲的时候，我猛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拨拉开树叶，结果就看见了青草。”老太太说着得意地笑了。 我也笑了。的确，这个春天的一开头确实不坏。人生有涯，一岁一春，一世一春。我们不可能容颜永驻，但是，只要春在心中，童心未泯，不管多么寒冷的季节都能绽放灿烂的欢笑。我们这世界上，俗气的人尽管不少，但也有像邻家老太太这样的人，虽然年老多病，却也笑口常开。时光虽然把她变作老妇，但她童真的心时时刻刻地浇灌着村东阳坡上的那一株青春小草。人心难老，才有幸福的笑脸。 晚上回到家里，我把邻居老太太的事和妻子说了，她半晌无言。我知道，这以前，她曾抱怨过人生苦短，韶华易逝。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我们都早已年过不惑，在人生的风浪里七折八腾，心里很苦也很累；有时候真想躺下来，挂笔不干了。记得今年的春节，妻买了一件鲜红的上衣，在镜前试穿，摸摸眼角的皱纹，曾感慨万端地对我说：“咱们已是人到中年了。”可不一会儿，她们母女在被窝嬉戏开了。我突然意识到：春草不应有秋心，逆水撑船当鼓劲。 第二天，有着和煦的春阳。妻对我说：“咱们陪老太太到野外走走吧。”我去告诉隔壁的老太太，她微闭的眼睛放出了灼灼光芒，有些失态地喊道：“拿上瓶儿，带上罐儿！” 妻听了直乐，乐弯了腰，说话也有了些哲人意味：我们不可能永驻容颜，但只要心中有春…… （原载于《山西晚报》 2002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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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7 11:2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