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笑容

涓涓

父亲的笑容

陆秀娟

  记忆中，父亲严厉，不善于讲大道理，他教育子女的方式简单粗暴，哪个孩子犯了错误直接动手打，从不提前打招呼。我是家中最淘气的，虽是女孩，却是兄弟姐妹中挨打最多的。每每我淘得没边儿，母亲就会叫一声：“你爸来了！”我就立刻从房上、树上、门扇上或是柴草垛上欻地一下落地，跑远。抓着了是真打呀！
   父亲去世后，我们兄弟姐妹回忆着和父亲在一起的件件往事，发现父亲其实也有慈祥可亲的另一面。
   二弟小的时候，跟父亲去黑龙江边玩水，父亲下水之后，一边慢慢往江里走，一边用手拍水搓身。二弟问：“爸，水深吗？”父亲说：“不深！”二弟劈哩啪啦往水里跑。吓得父亲赶紧喊：“哎哟！不行！不行！你可不能下来！”急忙游回岸边。二弟边学边笑：“我那时哪知道爸会踩水呀？还以为水真的很浅呢。”父亲确实水性好。年轻时，曾在黑龙江游到大流（江中心，水流最急的地方）。听母亲说，父亲还在江中救过落水的人呢。
   小弟当兵那年，父母去送行。眼见小弟胸戴大红花，跟着新兵们排队上了军车，前一秒还微笑着招手的父亲，车轮一动，止不住哭出声来。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父亲的心里其实并不像他表面那么强硬。
   我记得一次跟父亲去挖地，我忽然挖出一个地喇蛄，拿给父亲看，问是什么虫子？父亲用手捏着地喇咕说：“不干了，歇会儿。”然后父亲给我讲了地喇咕救了赵匡胤一命的故事。“话说赵匡胤被南唐追兵追得筋疲力尽，回头瞅瞅不见了追兵，下马休息一会。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突然胳膊一疼，醒来发现是被一个地喇咕咬的。他很生气，抓过地喇咕，一揪两截。本想翻身再睡一会，忽听人马声，眼看追兵又至。这才省悟，原来地喇咕是来救他。于是，他捡起被揪成两截的地喇咕，拿一根小草棍，插进地喇咕的头和身子，把它连接起来，然后翻身上马，继续逃命。从此以后，地喇咕就成了这个样子。”我看着地喇蛄，果然脖子细细的像一根草棍连着头和身子。听着父亲讲故事，我觉得跟父亲近了许多，虽然我至今对于文化水平并不高的父亲能讲出这个故事还有点不能理解。我也曾猜测，父亲是听书听来的故事。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忙着外边的事，偶尔吃上一顿父亲做的饭，那真是新鲜事，我们边吃边叫：“还是我爸做的饭好吃！”于是，父亲难得地露出笑容。我们立刻觉得心里暖暖的，多么希望这笑容多一些，久一些。那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少有笑容？是谁偷走了父亲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