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岔架

韩荣杰

那一场岔架

韩荣杰

  这是发生在1985年的一件事情。

  “最后一场换人，让小四上。”这是教练悄悄吩咐散打队队长雷鸣的，雷鸣答应了一声，没问为什么。

  不过，时间比较紧张，正在进行的第八场拳赛出现了同前七场完全相同的场面，散打队选手东子在压着形意队选手打，应该马上就结束了。第九场临时换人，时间上来不及，双方出战队员已经穿戴好护具，正在绑拳套呢。

  雷鸣轻声对最后一名选手说：“一会儿你别上了，让小四上。”看到对方不解的神情，他又加了一句：“别问为什么，回头告诉你。”

  小四很兴奋，马上跳起来做热身准备，他只训练了两个星期，没想到今天就有了上场的机会。

  第九场同前八场一样，东子以大比分赢得了胜利，9：0，散打队全胜。

  散打队其实练的是拳击+腿，虽然也练武术，但大家都太不重视，练得松松垮垮。刚才开始比赛前，双方先进行了武术套路表演，散打队明显比形意队差很多，虽然练的也是形意拳，但实际上无形无意，有的队员甚至没能记全动作顺序。

  雷鸣当然明白教练为什么临场换人，毕竟两个队的教练，早些年是师兄弟，师弟总要给师兄一点面子嘛，否则以后师兄还怎么教徒弟？小四这场就是让对方赢一场。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刚刚训练了两个星期的小四，居然赢了，而且赢得毫无悬念，与前面的九场没有什么不同。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一个刚刚入门的生瓜蛋子都能战胜练了好多年的选手，不得不说两队的训练方法和训练水平有着不小的差距。

  拳赛结束后，两位教练分别放走了各自的队员，一起喝酒去了。

  东子忽然对正在收拾护具的雷鸣说：“队长，一会儿帮我一个忙吧，有个孙子最近截了我女朋友两次，我已经打听到他住在哪里了。”

  雷鸣没有抬头：“那人叫什么？”

  “号称什么一阵风，据说也会两下子。”东子回答道。

  雷鸣收拾完护具，环视了一下正在看向他的队员：“一会儿能去的都去。”众人纷纷答应着。

   “队长，不用吧？我就想跟丫的单练。”东子觉得雷鸣有点小题大做。

  “都去。”雷鸣重复了一句，没做解释。

  “你们丫的都他妈的谁呀？！”一阵风骂骂咧咧地从东房里出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在这一带有点名气，手黑心狠，一般没人敢惹他。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半大小子，匆匆溜了出去，雷鸣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他知道他们是去叫人了。

  东子平静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这是雷鸣吩咐他的，否则他根本就没这耐性。

  “你他妈想怎么着呀？”一阵风挑衅地问道。

  散打队员中飘过一阵轻笑，东子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开口说道：“你和我比一场拳。”

  “就你？！”一阵风眯起眼、咧嘴说道，一副“你不行”的神情。

  “你他妈少废话，出去找个地方。”东子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

  “你们丫的也不打听打听，我一阵风怕过谁？”来到院外的胡同里，这里有块空场，一阵风把右手举到胸前，四指并拢，大拇指翘起，指向自己身后。眼角余光中，看到几个渐渐围拢过来的附近的玩闹，他知道，来的这些人，没有几个真正能打的，打起架来，都靠板砖、木棍什么的，他还得拖延时间。

  东子却不打算给他机会了，他催促道：“来吧，来吧，别说那些没用的。”

  一阵风说道：“咱们先约好一个时间，岔架，没你们这么玩的吧？”

  雷鸣插了上来：“今天是你们俩的事情，你们先打完，再说约架的事情。”

  一阵风看看拖不下去了，再听雷鸣的意思，除了面前这个人，别人似乎不会出手，他不禁精神大振，猛然向东子扑了过去，右手里出现了一根铁棍。

  东子向右上了半步，避开一阵风的铁棍，左手一个直拳，把一阵风的头部打得向后仰起，不过，他这只是把目标摆在了右手重拳最容易击打的位置，紧跟着，一级右手重拳，一阵风被打得向后趔趄了几步，摔在地上，铁棍也飞了出去。

  东子如影随形跟踪窜出，却听到雷鸣的一声低喝：“东子！”

  东子答应一声：“知道。”便不再出击，他在等，一阵风慢慢爬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又合身扑了上来。东子依然是闪过对方的冲击，然后一击重拳，将对方再次击倒在地。

  如果说两个人打架是一个战争的话，那么东子与一阵风的对决，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两人打了几分钟，一阵风没有一记有效得分，却被东子打倒在地七八次了。

  一阵风嘴上一直没闲着，不是说脏话就是威胁对方，“今天你不要了我的命，明天我他妈就要你的命。”

  听到他这么说，雷鸣吐出两个字：“继续。”

  一阵风又被打倒了两次，他终于不再说话了，躺在地上不起来，用失神的目光看着东子。

  周围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当地的顽主，老炮儿全来了，却没有一个站出来的。散打队的人环立在东子周围，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这时一个上身赤膊，下面穿着灯笼裤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大踏步走了过来，“灯哥来了！”在周围引起一阵骚动，众人精神一震，这是这一带有名的习武者，灯哥走近以后，上下打量着东子和雷鸣，他问道：“你们是哪儿的呀？有你们这么打人的嘛？！”

  雷鸣淡淡地解释着：“这事呢，是他截我兄弟的女朋友引起的——”还没说完，便被灯哥打断：“我不管是什么引起的，你们这么打人就不行！”周围开始有人附和着。

  雷鸣很平静地问：“那你想怎么着？”

  灯哥大手一挥，很霸气地说道：“有我在，就不能让你们这么猖狂！”

  一阵轻笑浮现在散打队员们的脸上，雷鸣说：“这样吧，我们这些人都在这里，你随便挑一个吧。”

  灯哥轻蔑地说道：“你们一起上吧，我的游龙八卦掌善于以少胜多。”

  这次散打队员们这次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雷鸣抬手制止了他们，他对灯哥说：“您还是选一个吧，这样才公平。”

  灯哥很豪爽地指向雷鸣：“那就你吧！”说完，他摆出了一副八卦起手式，准备以八卦迎战对方。

  雷鸣笑笑，忽然箭步扑上，只见他左手摆出一个出击的样式，灯哥反应极快地用双手迎向对方的手，却不料腰部早中了一脚，他向后踉跄了四五步，还是跌倒了。等他刚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心窝又中了一脚，他再次被踹出了五六步，一时爬不起来。

雷鸣已经回到了起点，仿佛刚才他根本没有出手一样。他目光扫过围观众人，见没人肯站出来，便信步走到依然没爬起来的一阵风面前，蹲下来，平静地问他：“还想和我们岔架吗？”

一阵风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雷鸣等了一会儿，看明白一阵风没有接茬，他这才对队员们说：“可以了，撤吧。”

  围观的人们自动让出一个通道，散打队员们渐次撤出。

  周围围拢着的玩闹们悄悄地把砖头、短棍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