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山去世百日祭
王显庆
转眼洪山兄离去已经一百天了,这一天恰值中秋(2022年9月10日星期四)。我为此微信联系了洪山的夫人韩三梅女士,她显然没有看到我的信息。因为我并没有她的手机号,我联系的依然是洪山兄生前的手机。
第二天也就是11日,三梅的回复来了,她果然是去了洪山的妹妹家还有洪山的墓地。俗话说“长嫂比母,长兄如父”,洪山虽然不在了,但他的弟弟、妹妹永远还是三梅心里的牵挂。我为此情,也为我思念的洪山写了如下一篇回信,以代祭文,以寄托我的哀思:
“三梅保重!
今天看了你的回复,我赞成你,也十分理解你的心境。
我又何尝不是。我总在想,该在知青群里写点悼念洪山的文字了,但那是一种难于言表的悲痛,它让我的心久久无法沉静。转眼百日祭也过了,我顿觉人生如梦,斯人已远。
昨夜皓月当空,时令恰逢中秋,我独自伫立在天台,望月思人,不禁又一次泪目。晚来的秋风已经略带凉意,一任思绪信马由缰,忆起我与洪山这一辈子的友谊,就像翻看压箱底的旧物,寻寻觅觅,点点滴滴,一层层的翻检,每一件都成了重新发掘的珍宝,就像出土文物一样。特别是那些只有我们两人的场景最是意蕴绵长,像过电影一般历历如在眼前。
上高中第一年的中秋那天,当夜幕低垂月轮初上,洪山和我并肩漫步在‘洪湖水岸’(这道风景只有化院附中的学生才懂),那一日都谈了些什么已无可考,但重要的是两颗年轻的心初次碰撞,那一年我们十六岁;
从此我俩形影相随,信赖忠诚,共荣辱、同进退,以致全校师生无人不认识学生会这对‘画黑板报的’哥们儿(虽然常常把我俩姓名颠倒互换,但叫错了谁,我们也一样回应,从不枉作解释);
那时我们的‘北京化工学院附属中学’校园初建,我们都是第一届‘元老’,就连校徽和大门口的牌子都是我与洪山合力设计、精心订做的。那铜质的校徽,珐琅质的釉面,集毛主席行书字,白底红字的是学生,红底白字的是教师。而且都在背面打上唯一的钢印编号,这该算是我俩联手的第一件‘杰作’吧;
三年后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中秋之夜,文革风云乍起,我们俩枕着南下列车铿锵的车轮千里奔波,那时候绝不是游山玩水,可是带足了油印材料,真的‘闹革命、大chuan联’;
记得那个‘造反有理’的年代,幼稚的我们就是在这样冗长的暗夜里,在昏黄的灯光下‘呕心沥血’创作出一套又一套结合斗争形势的木刻版画。那都是一起策划,然后洪山画初稿,我做修改并且操刀作木刻;
这许多事本就是无人知晓,那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们虽然从来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但也会有些只存在于私人的记忆里。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同一个车皮来到北大荒,成为同一铺‘火炕’的室友,我们常常躲在同一顶蚊帐里彻夜瞎聊,从古希腊雕塑到蒙娜丽莎的微笑,从八大山人的大写意到齐白石的工笔草虫;从白描衣纹到青绿山水,从人生理想到天下大势;当然也聊男欢女爱和家长里短,还聊过敌台广播和报纸新闻。
再后来洪山调到宝泉岭糖厂,又到师部汽车连去开汽车,我这里就像失去了灵魂,几乎一蹶不振,直到调团部中学教书之后才重新‘苏醒’过来。那几年只能偶尔见一次面,但绝没有生疏感,每次都是久别重逢似的。
转眼十年,有诗为证:
春播夏锄秋收里,猫冬风雪草庐中。
兵团农垦兴废事,雪泥鸿爪了无踪。
返城后没能再在一起,洪山去了35中继续开车,我到了铁道部重新从装卸工做起,干着比北大荒更繁重的体力劳动,几年后一步一步“爬上”工会干部,那是后话。
但我俩一如既往多年保持着密切来往。洪山家的饭桌上永远有我一副碗筷,我家的画室里永远有洪山的一杆画笔。
在漫长的却也是短促的59个春秋里,岁月蹉跎,沧海桑田,有多少人会与你携手一程,又有几人能够与你同醉?但是如今洪山却先走了,真所谓‘盛筵必散’,我们之间的一切成了一场虚无?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返,随风飘逝在西天的晚霞中;我们的故事也在一夜之间迅速风化,失去了声色,变成无声的黑白。真是一场梦啊!
如今就让这梦尘封在历史的那一个角落里吧不要再去惊扰它;就让这梦变成一缕清风吹向天国吧。要是有一天我们能在那里重逢,让我们再续今世的兄弟之情。
2022年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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