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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知青骆驼(第33-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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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8 19:40: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说--知青骆驼

第三十三章
各路闲人团部大聚会
无羁狂徒脚踢马政委


所谓的“强奸案”在全团已人尽皆知,如今被卡在保卫股无法结案,当事人骆驼关押两个多月没有做出结论,继续关也不是,放也不是,弄得保卫股进退两难。

这个当口,哈尔滨寄来的这些证明文件和相关材料,对保卫股来讲,真是拨开云雾见日出,彻底解脱了困境。

真相大白,胡老三自己也供认不讳,并且因造谣诽谤和流氓骚扰,成了管制分子。他每天收工以后,除了吃饭睡觉,还要打扫连部、俱乐部、食堂等公共场所的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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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见他在没人的时候,会偷偷地抹眼泪,不知他想的是什么,是在后悔一件事,还是想念一个人?

重大案件变成了捕风捉影的虚构故事,刘主任曾言之凿凿的“已抓获罪犯并将令其认罪服法”,成了好大的一场笑话。

但面对这样的事实,刘主任的态度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强调说,虽然强奸的事属于诬告,但是,这个人无法无天行凶伤人的行为,必须要坚决打击,严肃处理的。

所以,对骆驼的禁闭还是不能解除。

为了整肃军纪,尤其是对知青当中的目无法纪、自由散漫和不服从管理顶撞领导的歪风邪气,必须严厉打击,以儆效尤,决不可姑息放纵,。

在刘主任的建议下,团领导决定,等过了麦收,召开全团规模的批判大会。

没办法,只好继续等待,骆驼又重新开始了他的快乐生活。

狼爪子和蝎尾,“三恶”中的这两位,隔三岔五儿地就过来咳嗽一声,以示存在。

最初,骆驼以为他们是挂念自己呢,心里头还挺感激的,比剩下的那一“恶”蛇头可暖心多了。

日后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狼爪子是来接他妹妹下班。而那蝎尾则是巧立名目,以探望骆驼为借口,来和那个狼妹的“小情人儿”会面,也就是骆驼刚来那天,和狼妹一起的那个姑娘。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是唐朝诗人白居易《观刈麦》诗中的句子,可以说是对麦收时节,农民在烈日下辛勤劳作的真实写照。

现在是机械化作业,但是在地边儿地角儿,收割机转不开的地方,还是需要人工用镰刀来割麦子,不是很累,可毕竟大热天儿的,十分辛苦。

骆驼却过得很轻松,成天无所事事。

两个女孩经常送些硬菜过来,又不断有朋友来探望,生活上还过得去。

实在无聊了,就坐在靠窗那张床的上铺,耷拉着两条腿,大声唱歌儿,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窗外来往众人面部表情的不同反应,挺有意思。

这天,骆驼唱的是前两年北京社会上传唱的一首囚歌:七十五天大拘留!

“离别了战友来到这间牢房,已经是七十五天,望了又望眼前只是一片铁门和铁窗,回想往事如云飞泪水就流成了行,亲爱的朋友你我都一样,日盼夜又想!”

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声歌唱,使得骆驼百感交集,勾起了心中的伤感,鼻子酸酸的,竟有些控制不住眼睛里的热泪。

只好停下来缓解一下情绪。

骆驼看到,窗外有人驻足不前,正靠近窗户在听呢。

发现骆驼不唱了,那人便对着窗户说:“这是囚歌吗?你唱的好悲凉!”

听口音是个上海知青。

骆驼跳下床来,靠近窗户说道:“因为有切身感受嘛!”

“我们上海的囚歌,就没有这么强烈的震撼力”

“是吗?你唱唱行吗”骆驼有了兴趣。

“好呀,一进红庙……,你晓得吗,我们上海人管拘留所叫做庙,虹口区拘留所叫红庙,黄浦区的叫黄庙。”

“一进红庙,两个两个排好,三顿饭顿顿不饱,四天一到生活检讨,五和六我记不起来了,还有,七尺方地来回跑跑,……哎呀脑子瓦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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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子气,不像你刚才唱的那么有力量。”


“我倒不是这么想的,这个歌虽然不全又好笑,但幽默的背后是酸楚和无奈,含着眼泪在笑,更让人心动。”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

紧张繁忙的麦收工作终于宣告结束。

盼望已久的全团批判大会,就要召开了!

团政治处发出通知,各连队、各基层单位都要派人来参加,而且必须要有一定比例,把平时表现不好吊儿郎当的,调皮捣蛋打架斗殴的,自由散漫不守纪律的,思想落后发牢骚讲怪话的这类人等,都要统统薅过来,让他们受受教育。

当然了,每个连最少要有一个连级干部带队,还要派一个火力凶猛的,上台发言。

骆驼也在积极地准备他的检查稿,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领悟了这个文体的精妙之处,轻车熟路,可信笔直书。

但是骆驼仍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很认真地进行准备,查阅资料,引经据典,虽然他手中的资料只有语录、字典和词典。

这几天,已经洋洋洒洒地一共写了有四十多页稿纸,通过预演,正常发言的时间大概才二十分钟左右,不过别忙,山人自有妙计。

大会召开的那天,一大早,招待所这里就逐渐地喧闹起来,从窗户的板缝中看出去,外面的人比平时明显多得多。

他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的,大声打着招呼,互相嬉闹叫骂,好不热闹。

关在屋里的骆驼想闲都闲不住,一会儿跑到门边,隔着门和人寒暄,一会儿又要到窗户这儿,和窗外的哥们儿打个镲,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保卫股派出了警通排一个班,经反复地劝说,这帮大爷们才一个儿一个儿骂骂咧咧地散去。

骆驼这才有时间收拾自己,准备出场。

遵照上级指示,从招待所出来走到对面儿的大礼堂,骆驼是要戴上手铐的,警通排的哥们儿很无奈,反倒是骆驼来安慰他们。

“没事儿哥们儿,我都不在乎你们还怕什么,别臊眉耷眼的,看着一点都不精神,跟我走!”

“要不然给你盖块毛巾?”

“别呀,那不就看不见手铐了吗!”

出了招待所,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儿来,骆驼环视了一下众人,蓦然想起那段著名的诗句:戴镣长街行,告别众乡亲……

可惜没有脚镣!

“骆驼,你丫装什么孙子啊,还他妈走出许云峰的步伐来啦?”

闻此言骆驼怒目而视,一看是一帮自己的哥们儿在围着起哄,正要回他们几句,保卫股王股长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大声说:“在这儿围着干啥,都去礼堂,马上就开会了!”

大会由刘主任亲自主持。

“同志们,我们开会啦!”刘主任对着麦克风宣布,大会开始,并首先发言。

“前一阶段,在我们团广大干部职工、兵团战士的辛勤努力下,一年一度的麦收大会战,终于胜利结束了,在这场战役中,我们的各农业生产连队打了一个又一个大胜仗。为我们的边防建设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台上的刘主任郑重其事地发言,台下认真听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家都在忙着呼朋唤友,握手递烟,互相问候着。

很多老朋友老熟人已是多日不见,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自然要打打招呼叙叙旧,相互打听一下近况啥的。

“咳咳!”刘主任看着台下混乱的人群,提高了自己的嗓门。

“我们刚刚在生产上,已经打了一个大胜仗,我们还要在思想上再打一个大胜仗,我们要击溃来自我们队伍内部的错误思想和不良作风这个敌人,打败他并且还要批倒批臭他,让他在我们革命队伍中,再也没有容身之地。咳咳咳!”

会场里抽烟的人太多,又没有排风换气的设备,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了也没啥用,满场烟雾腾腾。

从台上往下看,缭绕的烟雾中依稀可见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一片。

上千人啊,各连按政治处要求,选送的大都是不那么守规矩的一类货色,要他们踏踏实实地坐在那儿听讲话,简直就是煎熬,绝对不能容忍!

刘主任在上面讲,他们在台下聊,会场里聊天说话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嗡嗡地就像进了养蜂场。

直到刘主任的一声断喝,才让大家一下安静了。

“把他给我押上来!”

会场这才静了下来,好多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团里费这么大劲,召开千人批判大会,这得犯了多大的罪恶呀!

当骆驼从侧幕走出来的时候,有些人更不淡定了。

这哪里像一个被批判对象啊?

骆驼今天穿了一身整洁的国防绿军装,脚上的三接头皮鞋擦得锃亮,手上戴着雪白的汗手套,显得格外精神。

上场后,他神色自若,脚步从容地走到台沿,面向台下站住。

两个持枪的警通排战士,紧跟在他的身后,却是心不在焉地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着顶棚,不像是看押犯人的守卫,倒像是随行出游的保镖。

台下边儿,聚了一群招人讨厌的家伙,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着骆驼开始了调侃。

“露脸儿了嘿,都站台上了你倒是宣讲两句啊,来说两句听听哈哈哈!”

“安静,列宁同志开始演讲啦!”

“啥呀,哪儿是列宁,这是傻比骆驼夫斯基,哈哈哈!”

有人学起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的台词:

“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这几个人在舞台边儿上小范围的起哄,声音也不大,并没有影响到大会的流程。

刘主任正在宣布。“现在,就让他给大家做的深刻检查,看看他能不能触及灵魂,改邪归正!”

警通排战士过来,给骆驼打开手铐,退到侧幕后面。

原先只有最前边几排才能看清骆驼是戴着手铐的,直到这时,后边人才知道。

这全是让他那漂儿白的手套儿给晃的!

骆驼掸了掸袖口,走到讲台后面,从口袋里拿出一大摞讲稿,放到讲台上看了看,稍微整理了下,然后双手抚着讲台,环视了一下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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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反刚才的嘈杂,会场里静静的,都等着听骆驼的发言。

“同志们,战友们,首长们!”

停顿了一下,会场上的反应是悄无声息,都在认真地等着骆驼的后文。

“首先,让我们重温一下最高指示。”

骆驼回头扫了一眼在身后坐着的一排领导们,然后回过头,对着台下那些望着自己的眼睛,淡淡一笑,开始展示自己的特长。

“红宝书的第十一页,第一段。”

并没有多少人随身带着语录本,包括骆驼身后,坐在主席台上的团首长们。

骆驼并没有真要等谁打开语录本,而视直接背诵: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最高指示第十三页第二段:什么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么人站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

“请翻到第 页,看第  段,”

“伟大领袖还教导我们……”

“第 页,第段,伟大领袖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十来段伟人的语录,骆驼都是面对着台下众人,没看讲稿一口气背下来的,并且都精确地报出了页码和段落。

背诵的时候,骆驼的眼睛始终目视全场,就像在注视着每一个人,语速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有时还会稍作停顿,观察下面的反馈,尽量形成互动的氛围。

骆驼做到了,起码现场很安静,焦点很集中。

能得到这样的效果,除了得益于过往多次的实践经验和张翻译、老地主那些人的传授外,主要还是因为骆驼无意中得到的一本“宝典”。

有一天被保卫股叫去谈话,中途王股长要出去办点儿事儿,就让骆驼在对面的宣传股办公室等一会儿,骆驼见角落里扔着一本没皮儿的破书,就拿起来瞎翻,觉着里边儿说的挺好玩儿的,随手就揣到了兜儿里。

回来仔细翻看,原来讲的是怎样当老师的,就放一边了。这次要当着全团的面儿做检查,忽然想起这本破书里有讲课和演讲的技巧,看了以后,觉得还真用得上。

所以骆驼的这个检查,是经过认真准备的。

开始引用语录和诗词开场,到叙述事情经过,因果关系和利害关系,分析事情的内因和外因起的作用,世界观的形成和改造,与国内外形势联系起来,要加上形容,然后一步一步的深化,剖析,不怕啰嗦。

在这期间要不时地变换语言风格,时而言简意赅,简洁明了,时而一语双关,暗藏玄机,言之有理又不乏幽默,语调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

书上说,人注意力的保持是有一定时间的,过了这个限度就会注意力不集中,疲劳、烦躁。

只有最大程度地消耗掉他们的精气神儿,烦死他们,让他们没精力再找事儿了。

到后半部分,改变风格,不断重复内容,说车轱辘话,内容冗长,语调平淡,最好能让人昏昏欲睡。有耐心的都会变成没耐心,没耐心的人听着更心烦。

这四十页的讲稿让他念的,超过了四十分钟。

在骆驼冗长而乏味的发言过程中,好多人都跑了出去,台下的人几乎少了一半。

女的跑出去躲烟,男的是跑出去抽烟提提神,都怕再这么坐着,就该睡着了。

台上就坐的那些团首长们,也忍不住呵欠连天昏昏欲睡,就连坐镇会场的最高首长马政委也受不了了,借口去厕所,便从后台溜了出去,打算到外边凉快凉快再回来。

马政委从后门绕出来,一看礼堂外到处都是一帮一伙儿的人,叽叽喳喳地聊天儿,甚至还有蹲一圈儿喝啤酒的。

这可把马政委给气坏了,也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原因出来的了,大声喊道:“正开会呢都出来干啥?都回去开会去!”

见大伙儿躲开了,但并不往礼堂里边去,马政委伸手抓住一个小青年问:“你干啥去?”

“我上茅楼,憋不住了!”

马政委又抓住一个问,还是要上茅楼的。

抓到谁,不是上厕所了,就是去茅楼儿了。

见那几个喝啤酒的,还在喝,根本就不理自己,马政委急了,对他们大吼:“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我命令你们进去开会,受教育去!不服从命令,我处分你们!”

那伙人站起来,却不是往礼堂里面走,而是向更远处走去。

马政委拉住一个人问:“你是几连的?”

那人假装听不清,甩开袖子就跑了。

马政委追不上他,只好作罢。一回身又抓住一个,这回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撒手,问道:“告诉我,那几个喝酒的是几连的?”

那被抓的人不说话,只是使劲挣扎企图逃脱。

“你不说我就不放你走!”

说着马政委冲礼堂那边儿喊了起来:“警通排!”

正当这时,就在马政委的身后,不知道是谁在他的腿弯处猛蹬了一脚,马政委站立不住一下趴倒在地上,赶紧爬起来一看,这些人一个不剩全都跑掉了。

气得马政委站在当地破口大骂!

保卫股王股长听到马政委的叫声跑了过来,唤过来警通排战士,将马政委扶回后台休息。

王股长说:“这些人都是各连挑出来的坏蛋,说是让他们来受教育的,这帮操蛋玩意儿,不在一块儿还好点儿,把他们聚到一堆儿,还不得翻了天,能有好儿吗!

一场严肃的批斗大会开成了这个份儿上,马政委一肚子气回到台上,见骆驼还在讲台那儿抑扬顿挫地宣讲,台下的人稀稀拉拉,只有凑到主席台跟前的几个人在跟随着骆驼的节奏鼓掌和叫好。

好不容易等骆驼讲完了,同场批判的另一个中年职工,上来做检查,他写的检查与骆驼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粗陋不堪,几分钟就发言完了,倒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然后是各连代表上台发言,最后,应该是刘主任做总结后,马政委再作指示,这两个环节马政委发话全都省略了。

各连代表的发言完了后,直接宣布大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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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28 19:56: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刘副指吹牛逼敢称天地
秦大队放狂言号令虎龙

规模上千人的全团批判大会终于圆满落幕。
骆驼又没啥事可做,该轻松一阵子了。
转过天的午饭后,骆驼刚想躺下来眯一会儿,就听到开锁的声音,然后骟驴推开门走了进来。
“骆驼,起来,别睡了!”
“干嘛?今天困着呢,不跟你们臭贫了哈!”
“谁愿意跟你贫!刚上头说,你隔离反省结束了,让我们送你下连队!”
骆驼一听翻身坐了起来:“这就让我回去啦?我还没住够呢!”
“不是让你回三连,是把你调十九连去了,让我们把你送过去!”
“什么!”骆驼一听愣了,“干嘛不让我回三连?我东西都在那儿呢!上十九连什么意思?”

十九连是这两年新组建的连队,对知青的管理那是出了名的严格,据说连长特别厉害,人称“秦大队”,是当初农场时代青年突击队的大队长,其人办事雷厉风行,简单粗暴,独断专行,军阀作风严重,动辄就开口骂人,毫不讲理!
连里小青年让他整的成天都战战兢兢,为数不多的老职工,也都服服帖帖的,敢怒不敢言。
骆驼想起刚到边疆那天,在江边碰到过一个十九连的北京知青,提起秦大队恨得是咬牙切齿。
但是没辙,秦大队可是团里的宝贝疙瘩,每次团里有修水利、江边卸煤这种艰巨任务的时候,他都是冲在最前面,把任务争到手,然后带领十九连官兵不分日夜艰苦奋战,直到圆满完成任务。
每一次,秦大队和十九连都会得到团里的通报嘉奖。
十九连这个地方,当初是一片荒滩,就是他带领百余名热血青年,住着帐篷,用两台“东方红54”开路,一犁一犁地开出上百顷耕地。又一块砖一块砖地盖起来营地、宿舍、家属区。
领导眼里的干将,下属眼里的魔王。

在十九连,骆驼倒是有几个熟人:梁永胜,骆驼的发小儿,从打一年级就一个班,直到上中学还是一个班的,绝对铁瓷
上火车那天打架,头一个被花的就是他,听说他在十九连混的不错,挺受秦大队器重的。
还有薛宝建,小名儿薛六儿,和骆驼住的隔一条胡同,薛六儿打小儿爱玩儿鸽子,经常找骆驼的邻居“大豆眼儿”来切磋,一来二去的和骆驼也熟悉起来。
他爸爸在国际俱乐部当电工,他经常带着骆驼从后门儿溜进去看外国人,有时候还能捡到一些好看的小盒儿画报之类的东西,挺新鲜也挺刺激的。
还有几个骆驼知道是一个学校的但不太熟悉,见面点头而已。女生就更甭提了,没拿正眼瞧过她们!
骟驴把骆驼的档案袋交给连队文书,又陪着骆驼到宿舍放好行李,然后对骆驼说:“哥们儿你踏实待着吧,我先回去了。在这个连你丫可得悠着点儿,听说秦连长可厉害了!你要是惹事儿不得整死你!”
“哼,早听说过!”骆驼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呀,大不了跟丫磕了!”
见左右没人,骟驴低声对骆驼说:“你要是真敢磕,也没准能磕回三连去呢!”
“啥意思?”骆驼问。
骟驴稍停顿了一下,又朝四边看了看。
“我跟你说的,你丫千万别说出去啊!”
“操,咱俩是不是瓷器?”
“我去取你档案的时候,王股长正跟马政委说这个事儿呢,王股长说以你的性格,十九连肯定治不了你,马政委说先调过来看看,实在不行再说。”
“真的呀?”
“别出卖我哦!”
骟驴反复地嘱咐骆驼后才离去。

下午4点多钟,头一拨儿收工的回来了,薛六儿也在其中。
见到骆驼,薛六儿放下手里的破草帽。
“刚才听说你调我们连来了,我还不信呢,你丫缺心眼儿吧,跑这破地方干嘛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骆驼翻着白眼儿回道。
“得,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给你接个风吧!”薛六儿对旁边一个小伙子道:“张世忠,呆会儿咱去老蔡家吃饭去,你先过去说一声,我和骆驼一会儿就到。”
老蔡是机务排的一个车长,他家现炒了两个菜,骆驼带了两听罐头,虽然简单,也算是人家的一点心意了。
老蔡拿出一瓶白酒,给大家倒上。
“得,我也随着薛六儿叫你骆驼了,来来来,咱连自己烧的白酒,尝尝吧!”
骆驼连忙端起酒杯,与大伙儿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初来乍到,以后多多照顾!不说别的了,咱们再干一杯!”
酒杯不大,骆驼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没等再把酒杯端起来,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急促的紧急集合号声,紧接着慌慌忙忙的从外面跑进一个人来。
那人进门看到骆驼等人,喘了一大口气,道:“你们还在这儿喝酒?连里都炸了窝了!”
老蔡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来人指着骆驼道:“连里集合要开大会,到处都找不到他,连长都急了,正在那儿骂人呢!”
薛六儿道:“今天不是说没会吗?”
来人又一指骆驼:“这不是今天他来了吗!”
骆驼很诧异的问道:“开全连大会欢迎我?”
老蔡顾不上跟骆驼说话了,对薛六儿、张世忠说:“赶紧吧,你们先从西头儿走,骆驼随后,我一会儿从东边过去,别走一块儿!”
“怎么了?”骆驼感觉很奇怪,“干嘛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这么神秘?”
老蔡、薛六儿和张世忠都在急着下炕穿鞋往外跑,没人回答骆驼,临出门老蔡又叮嘱大家:“别说是在我这儿吃饭呢啊!”
骆驼心里这个憋屈啊!刚才喝酒的时候还哥们义气,气壮山河呢,怎么一转眼都草鸡了?
那薛六儿虽然没惹过什么大事儿,可原本也不算是老实孩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怂成这样儿?不至于吧!
看着薛六儿等人匆匆而去的背影,骆驼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先是一扬脖把杯中的酒倒入口中,又抓起酒瓶把杯子倒满,端在手里手里,哼哼一笑。
“不是急吗,我偏偏迈着四方步慢条斯理的溜达着,看看能怎么样!”
过了好一会儿,骆驼才溜达到会场门口儿,先后有好几个人来催:“快点儿走啊!都等着你呢!”
看着他们着急的模样儿,骆驼冷笑
“开会开呗,等我干嘛?又不用我主持!”

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骆驼刚一进去,就听前边叫:“怎么着,是不是得用八抬大轿去请你啊!”
骆驼假装没听见,正要找个地方坐。
“你坐前边来!”又是一声大喊。
“说你呢!”骆驼身边有人轻声提醒道。
骆驼对着前边正瞪着自己的那个人,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吗?”
“就是你!”
“哦。”
在众目睽睽之下,骆驼到第一排找了个地方坐下。
“站起来!”
刚坐下,那人就对着骆驼命令道。
骆驼翻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你刚才干嘛去了?”那人盯着骆驼逼问。
“你谁呀?我哪儿去了凭什么跟你说啊?”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是十九连的副指导员刘汉生!从今天开始,你在十九连监督劳动,由我来全权负责,你听明白了吗?”
对骆驼说完后,刘副指又转过来面对大家宣布。
“都听见了吧,他到我们连,是来监督劳动的,这是团党委交给我们连的重要任务,以后,咱们连所有的人都有权监督他,督促他改造。”
“不管以前你们谁认识他,同学也好,老乡也好,都必须注意,跟他讲话必须两个人以上,不允许单独和他交谈!”
“还有你!”刘副指又转向骆驼,说道:“从今天起,你必须每个礼拜写一份思想汇报交给我,以后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听清楚了吗?”
刘副指?
骆驼突然联想到“留着妇女用过的纸”。
留妇纸!要是这么称呼眼前的这位,虽然有点儿恶心,却真的是挺滑稽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显然,骆驼当着全连的面公然的顶撞,和脸上现出的轻薄笑意激怒了眼前的这位刘副指,他涨红了脸大叫!
“小小年纪,你不要跟我这儿故作轻松,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给我听着!你过去在别的地方怎么霸道,怎么无法无天我管不着!可今天你到咱们这一亩三分地来了,我就先警告警告你!”
“这儿的天是十九连的天,地是十九连的地,到十九连来就得守十九连的规矩!”
刘副指的手指头几乎点到骆驼的鼻子尖儿了,嘴里喷出来唾沫星子满天飞。
而骆驼,大概是由于刚才喝的那两杯酒劲儿上来了,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在刘副指话音刚落的时候,大喊了一声:“好嘞!”
这一声大叫,反倒把刘副指吓了一跳,愣在了当场。
骆驼接着说:“刘副指说的这段话教育我了,我以前光听说过,是党和毛主席领导人民打下了江山,老百姓当家作主,坐了天下。可是没想到,原来在十九连还另有一个天地,还另立了规矩,我怎么感觉像是离威虎山不远了,刘副指,我是不是还得学几句黑话呀?天王盖地虎什么的?”
见到骆驼兴奋异常的状态,全场所有人包括前排就座的几个连队领导,都是一副错愕的表情,骆驼则酒壮怂人胆儿,涨红着脸,对刘副指摆出一脸的憨厚。
待刘副指转过神儿来瞪起眼睛刚要发说话,旁边那个一直闷头抽烟的汉子站起身。
刘副指立即就退到一旁,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骆驼知道,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瘟神秦大队,十九连真正的太岁爷出场了。

骆驼忽然想起一段故事,是在来十九连的路上骟驴讲的
说是十九连的一个上海知青,有一次听到秦大队骂人以后,在宿舍里发怨言:“他凭什么这么骂人,他要是骂我,那我也骂回去!”
谁想这句话转眼就被人打小报告告诉连长了,连长一听大发雷霆,立即让司号员吹紧急集合号,然后在全连的队列面前把那个上海知青叫出列。
“我听说你叫号儿啊,说我要是骂你,你就敢骂回来是吗?”上海知青低头不语。
连长继续说道:“你个王八犊子给我听好了,我日你个老娘!骂回来!”
结果那个上海知青没敢言语,全连所有干部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
这个事儿骆驼本是当个乐子听的,可眼下这个暴君就站在自己面前了。

骆驼暗想,只要他敢开口骂我,我绝对当场骂回去,用北京老话儿说就是:不信他能尿出一丈二的尿去!
秦大队先是轻蔑的看了骆驼一眼,用手一摆示意骆驼坐下
骆驼满不在乎的坐回去,然后从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烟。
刚要点上,就感觉有人在后面轻轻踢自己的后脚跟,回头一看是梁永胜,梁永胜向前探身,靠近骆驼的耳边小声说:“把烟收起来,别抽烟!”
骆驼瞥了他一眼,晃了晃脑袋,依旧把烟给点上,故意狠狠吸了一口,仰头将大口的烟雾喷了出去。
梁永胜又用脚尖踢骆驼的后脚跟儿,骆驼低头看了看问:“谁呀,踢我干嘛!”
梁永胜再也不敢动。
秦大队没去理会骆驼夸张的抽烟动作,只是面对着安静的会场来回踱步,半天也不说话,看来,他很享受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而骆驼却特别讨厌他这种装逼的样子。
装特么什么高深莫测,实际就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
说是这么说,骆驼表面上轻松自然,实则内心也受到周围凝重气氛的影响,渐渐紧张起来,酒劲儿也消退了大半。
偷偷看了眼刘副指,发现刘副指脑门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我操!不会吧!他紧张什么?”
见刘副指提起暖壶,为连长茶杯里续了点儿水,然后端起来递给连长,连长接过来喝了一口递还给刘副指,刘副指毕恭毕敬双手接过放回桌子上。
坐在第一排的骆驼,正好坐在刘副指的斜对面,通过这些微末细节的观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刘副指意识到自己被骆驼的激怒后失态,话忒密,以至于抢了连长的风头,使得连长没有台词可说。
“太逗了!”
沉寂良久,秦大队终于发声了:“今天下午,猪号前边那条路谁修的?”
在骆驼旁边坐着的副连长站起来回答:“是三排修的。”
骆驼回头看见会场中 “刷”地起立了一位,好标准的立定姿势!
“又是你个王八犊子!你爹没教过你怎么干活儿吗?狗日的你糊弄洋鬼子那!给地主老财扛活都不敢这么干吧!”
整个会场所有人,都端坐着目视前方,不出一声。
“二排的男生宿舍,从东边儿数第一个和第二个铺,那被子是怎么回事?从打你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老子就告诉你们了,要整齐划一,要整齐划一!你看你们整的什么鸡巴玩意儿,老娘儿们包袱皮儿都比你们工整!”
“三排全体,散会以后全排连夜返工,副连长你告诉他们怎么干!几点干完几点收工!就是他妈干一宿,明天也得照常给我出工!”
“是!”三排长声音响亮。
“二排男生宿舍所有的人,散会以后绕操场跑20圈,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必须让你们长长记性!”
“是!”回答得真够齐的!

随后,秦大队傲慢地看了眼骆驼,不紧不慢地说:“到了我这个地方,即便你是条龙,你也得给我盘起来,你是只虎,你也得给我卧在那儿!”
“再这么跟你说吧,你给我听好了,在这一亩三分地我说了算,我说你是个龙你才能盘着,我说你是虎,才许你趴着!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秦大队说完后,霸气地坐下。
刘副指马上站了起来。
“连长指示大家都记住了!会后马上执行!我们十九连之所以能够成为205团的标杆连队,成为最能啃硬骨头的尖兵连,就是咱们连长严格管理,我们必须要发扬这个优良传统!”
刘副指又看了一眼连长。
“今天大会就到这儿,连长还有事儿吗?李副连长?于副连长?那好,咱们就--”
“我说两句!”骆驼突然举起了手。

刘副指一脸诧异:“咋地?你还有话说?别搁我这儿整事儿啊!”
“整什么事儿!我只是表个态,让不让说?”
刘副指回头看连长,连长沉着脸点点头。
刘副指:“那好,你说,简短点儿!”

骆驼站起来,转过身面朝着会场,见几乎所有人都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看,那一个个儿的眼神儿,就像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一样。
骆驼先停了几秒钟静静心,见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又笑了笑,开始发言。
“先把我的身份确认一下吧,我是一个北京知青,我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自愿来到咱们北大荒,屯垦戍边保卫祖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来了!”
“我再说一遍,没人强迫我来,我是响应毛主席号召,自觉自愿来的!用不着被强制,也用不着谁监督!”
“刚才刘副指说的天是谁谁的天,地是谁谁的地的话,我还是不能理解,一个连就能另立一个天地吗?那要是地盘儿再大一点儿的,还不得另立中央啊?”
“别他妈那么多废话!”刘副指打断骆驼发言:“说你自己!”
“哎!骂人了哈?”正如骆驼所愿,刘副指进入了状态。
“行!就说我自己的事儿!”
“不是说俩人以上才能跟我说话吗?我他妈就不知道你们妈了个巴子的怕的是什么啊?是不是怕教育不了我,反倒让我他妈给教育了啊?来赖个西用!那好,以后谁要是单独跟我说话,甭管丫是谁,可别说我不搭理你个逼养操的!”
“闭嘴,撒野来了还!嘴干净点!”刘副指气急败坏的叫道!
“跟你学的呀!咱十九连不是有这个传统吗?骂呗!脏话儿谁不会说!你们当官儿的张嘴骂人就行,别人说话带脏字儿就得闭嘴?”
“我他妈整死你!”刘副指气急败坏。
“好啊,来吧!”
骆驼指着会场上所有的人,对刘副指说道:“今儿你丫就是把我整死,也甭想着我跟他们一样,成天听你们骂,让你们欺负,任你们羞辱,呼来唤去的跟他妈狗似的!你看看,都让你们管成傻逼了,一个个儿的!”

全场静默十秒,一个声音突然迸发出来!
“小兔崽子!你他妈骂谁傻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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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8 23:2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一场千人“批斗大会”,一出闹剧。
这一幕要是被100年后的人看到,他们会咋想呢? 他们不会这些事当做老爷爷那一代人编的神话故事、笑话吧,因为正常的“人世间”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唉,这就足够了。
不必为后代人操心,后代人总会把前辈人拍在历史的沙滩上。

团首长们的目的达到了吗?
会场内外的那些浑小子们,为啥就那么“浑“呢?
骆驼“赢”了吗?

第三十四章新出场人物:
梁永胜、薛六儿、老蔡、张世忠、刘副指、秦大队。

十九连的天是明朗的天,十九连的人民会喜欢这不省灯油的骆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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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29 21:3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当年情景,当年味道,往事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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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30 07:0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波三折,曲折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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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6-30 19:02:51 | 显示全部楼层
黄成兴 发表于 2022-6-29 21:32
有当年情景,当年味道,往事蹉跎。

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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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3 11:24:41 | 显示全部楼层
荒唐年代荒唐事儿,带我们回到当年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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