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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内大街 李燕臣
北京的崇内大街是条南北走向的大街、南起崇文门城楼下门洞，北止于东单牌楼“就日”坊下。东单原名“就日坊”，为明代京城东南一坊，所指东单以北至米市大街一带及两侧胡同。元大都南城垣在裱褙胡同一线，后朱棣迁都北京，南城垣向南括至崇文门一线，原本是城外关厢的通道便成为崇内大街，由于这条街以东就是举子进京赶考的贡院，所以很快就演变为一条文化街，文房四宝乃至古书文玩应有尽有。
当年内城只有一侧街巷的商业街很少见，崇内大街只有东侧店铺林立有街巷；而西侧则为排列规整的寺庙，有成化寺、地藏庵、灵祐寺、关帝庙及供奉香火之需的卖羊胡同。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烧杀抢掠，街西大寺尽被焚毁，劫后成为一片空旷的瓦砾残垣之地。
1901年《辛丑条约》签定后，这片空地划入使馆区，成为外国驻军的练兵场。1948年还曾在此建立临时飞机场，此片空地旧称“西大地”。1955年之后开始修建公园和体育场，逐步恢复地处繁华闹市周边的环境，今天这里已成为公众休憩娱乐的场所。
亚斯立堂，又名崇文门基督教堂。始建于清同治九年（1870年），其址在后沟胡同，也是南北走向；正门座东朝西、正对孝顺胡同口，形成丁字路口，为美国卫理公会 ( 美以美会 ) 在北京乃至整个华北地区建立的第一所礼拜堂。教堂最初建成时，外观和现在一样，只是规模比较小，仅能容纳四五百人聚会。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教堂被义和团焚毁；后由美国卫理工会利用庚子赔款重建，历时三年重修后分为正、副两堂。
亚斯立堂为纪念教会创始人约翰•卫斯理而得名、（亚斯立为译音）；伴随教会信徒日益增加，卫理公会在原址重建教堂。重建后的礼拜堂呈圆形，整体为木制双层伞形结构，建筑风格独特、看起来比原貌更加别致。
当时兴建教堂的辅助项目还有两所学校和一所医院。基督教美以美教会在崇文门内设立教堂后，翌年创立一所蒙学馆，教授“圣经”、“四书”，学生只四名；1884年更名为“怀里书院”。
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增设大学部，学校更名为“汇文书院”，取“融汇中西文化精华”之意，开设文、理、神、医、艺等科目。
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建安德堂，用做讲堂。第二年、学校按户部章程更名为“北京汇文大学堂”，美国厚德先生捐筑楼房一座，用做学生宿舍，取名“厚德斋”。
民国元年（1912年），学校更名为“汇文大学校”。第二年、美国高林先生捐筑楼房一座，用做学生宿舍，取名“高林斋”。民国6年（1918年）“汇文大学校”大学部与通州协和大学及华北协和女子大学合并为“燕京大学”，迁至海淀区今北京大学校址。原校址盔甲厂处的校舍，留为大学预科和普通中学两部分，定名为“汇文学校”，蔡元培先生亲自为学校题写校名及校训。
几经变迁“怀里书院”改成慕贞女中，“汇文书院”更名为“汇文学校”；直到1952年北京汇文中学才改为“北京市第二十六中学”，之后慕贞女中也相继改为女十三中，变为由北京市东城区教委主管全日制公立中学，而后、原女十三中则改为一二五中学。
1958年年底因修建新北京站，拆除原汇文中学多一半校舍面积充公建站；从而二十六中搬迁至崇文门外，直到1989年才又恢复“北京汇文中学”的名称。
美国基督教“卫理公会”开设医院的年代为1886年、清光绪十二年。最初是由兰大夫、卫大夫在崇文门孝顺胡同口南侧平房内开办名为“同仁医院”的眼科诊所。
“卫理公会”的霍甫金斯•赫庆先生捐资教会在北京东交民巷东口(北京同仁医院原址)选购院址，1899年开始筹备兴办医院。直至1914年，医院主楼南楼建成。同年，西病房楼相继落成。医院的病房设在西楼，分为三层，有眼科、内科和外科病房，眼科规模较大约占总面积的1/2。1917年，医院北楼落成，赫庆院长得到了中华医学会的资助，聘请美国医生潘蒂斯先生来院工作，设立牙科；1918年与协和医院合办牙科专科医学校。
东单牌楼是一座四柱三楼木质牌楼，檐下为如意斗栱，额书“就日”二字，后被袁世凯改为“景星”。其东侧从北起向南依次是观音寺胡同、羊肉胡同、裱褙胡同、麻线胡同、苏州胡同、小报房胡同、船板胡同、孝顺胡同、东城根等东西走向胡同。崇内大街是近代北京街巷中最能体现中西合璧建筑风格的大街，因临近东交民巷、也是外商最早独资经营的场所。
观音寺胡同西口对过是东单鱼市场，清末这里只有简陋的席棚，集中了众多鱼贩子，撂地售鲜鱼海货。民国初年增设了许多摊位，还有为东交民巷外国人提供的洋酒、罐头、饼干等食品专柜。解放后改为东单菜市场，是当时东城区内最大的菜市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现为“东方新天地”主体楼盘东南端的起点。
羊肉胡同西口路北是祥泰义食品店，店内主要经营洋酒、罐头、饼干之类，特供洋人享用的食品，店主韩邦泰与北洋政府总统府关系密切，日用所需也从该店进货，所以祥泰义的生意一直很红火。1 1928年民国政府迁至南京，店中生意便一蹶不振。1951年刘贯五、张德厚与韩子铮合资复业，后改为公私合营，上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
羊肉胡同、解放后改为洋溢胡同，西口路南是一家钟表修理店，接比是精美文具店，这家文具店的前身是家纸店，祖籍安徽歙县的沐家从明代正统年间就开始经营这家纸店，当时这条街的服务对象是进京赶考的贡生，所以店中还备有文房四宝等文具。清末民初，沐家出兑了纸店返回原籍。精美文具店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其原址现被光彩集团占用。
裱褙胡同口路北拆掉一处民房，只为竖立克林德碑、但德方不同意，最终此座牌坊立于东单北大街西总布胡同口，也是克林德被击毙的现场。事件发生在1900年6月14日、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下令枪杀义和团团民约20人。6月20日、克林德乘轿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途经东单牌楼下又开枪寻衅，当他行至东单北大街西总布胡同口时，正遇清军虎神营恩海带兵巡查到此，要他停轿接受检查，他依然要掏枪妄为，当场被士兵乱枪击毙；此事恰似导火索引发八国联军攻入北京。1901年、根据《辛丑条约》条款，清政府派醇亲王赴德赔礼道歉，并在东单北大街西总部西口为克林德立牌坊，由醇亲王载沣代表清王朝前往致祭。
1918年11月11日、德国在一战中战败，北京人将牌坊拆除，迁至中央公园（今中山公园），改为《公理战胜》牌坊。1949年之后，又改为《保卫和平》牌坊。
裱褙胡同西口拆掉的房屋再也没能建起来，之后成为一位王师傅修理自行车的长摊。其后山墙紧挨一家纸烟店，开店的是个山东人姓寇。小店的招牌挂在胡同口，大前门另有小前门的美女香烟广告，几乎挂了有半个世纪。烟店虽小生意挺火，老寇人缘好，上门的人自然也很多。把口路南是一家小吃店，开店本家是个回民姓杨，店中的炸糕很好吃远近闻名，最有名的还是羊杂汤别有风味。 紧挨小吃店的南侧是家工艺美术门市部，其前身是这条街最著名的古玩店戴月轩，楼上设有茶座是明清两代进京赶考举子、贡生聚会的场所，店后还备有客房为贡生提供食宿，相当于早期的会馆。1905年清政府废除科举，此店出兑给日商，改为日清洋行。解放后为王府井工艺美术公司分店，上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
戴月轩南侧是家五金店，其前身也是经营书画文玩的商店。民国初年转卖给日商，成为泰章洋行。此家洋行是二层中式阁楼建筑，其楼为纵向延伸格局，虽说只有三间门脸的开间，但进深很长，朝南侧是一面是实墙没有窗户，因为面向大街，满墙都是广告。此墙与南侧的铺面形成一个夹角，拐角处是一家煤铺兼营木柴。 煤铺接比是一家药店，其外观具有典型的西洋建筑风格，但还是以青砖灰瓦的砖混结构完善其店面的装潢，额书“华安药房”四个大字，白底黑字全用中国传统匾额方式修饰门面。这家药店是一位姓岳的中国籍牧师开的药店，以经营西药为主，兼营中成药，进出这家药店的洋人居多；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
华安药房南侧是一家小绒线铺，再向南是礼和洋行，其前身也是一家经营文化用品的铺面，于民国初年出兑给德商。洋行的南侧是麻线胡同，在胡同口北侧是一个露天钉马掌的常摊。由于当时北京城内的街道上行驶的车辆，除人力车外，以骡马车为主，因此钉马掌行业即成为不可或缺的街头主业，为过往车辆解决当务之急。
华记面包房是家前店后厂的法式面包店，主要客户是东交民巷的洋人。此店内经营肉肠、罐头、洋酒、咖啡、巧克力等食品，店主原在新侨饭店做面点的厨师。华记面包房南侧是一间门脸很小的剃头房，再向南是一所具有西洋建筑风格的庭院，临街的大门也是西洋古典式砖混结构的方柱，隔着两扇青黑色的铁艺门，隐约可见鲁麟洋行的标牌横在院墙的拐角处。这所院中不仅有英国人开设的洋行，还有数栋别墅搂及花园，迎来送往的大多是外国客商；解放后改为机关公用宿舍楼，居住院内的人南腔北调那的人都有，大多都来自于随军家属。上世纪九十年代、连同几栋别墅楼一并拆除，因地处内蒙古驻京办事处楼盘中心位置？
1914年元旦之际，崇内大街出现了第一家美国洋行，文达洋行正式开业。其开业地点临近苏州胡同路北，为二层砖混结构的洋楼。这家洋行与北洋政府关系密切，在中国做的是军火生意。解放后改为饭馆，公私合营后更名为蜀香餐厅，曾一度顾客盈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改建为内蒙驻京办事处。
苏州胡同西口路北是一家小绒线铺，路南是一家油盐店，三开间的店面中式格局，匾额书有“和兴公”金字十分醒目，在这条街上算得上是家老店。接比是一家西式饭店，名为华东饭店，是中国人开的饭店，只因地处东郊民巷洋人居住区，过往客商以洋人居多，所以从店面至客房一律采用西式格局；解放后曾一度改建为内蒙古驻京办，后被拆除。
华东饭店南侧是一家花店，出售四季鲜花，客户多为洋人。再向南是一个旧货摊，货摊紧贴花店的南墙，面南靠近小报房胡同西口路北，胡同口矗立着一面双柱单坊牌楼，额书“大清国邮政”，解放初期这座牌楼即被拆除。胡同口路南既是清朝延续二百多年之后的第一家邮局，开间很小、进深不大，光顾的常客也是洋人居多，解放后改为储蓄所，上世纪九十年代被拆除。
邮局南侧是一家洗染店，前来送洗衣物的多为洋人。再向南是一座具有西洋建筑风格的四层楼，矗立在船板胡同西口路北，这是美国商人开办的美孚洋行。路口南侧是家玻璃店，其前身是北京城内第一家电话局，最初日常业务由洋人经办，民国初年转交国人经办。解放后电话局搬迁，改为玻璃店，店前的空地上堆满成箱的玻璃；再向南是一家裁缝铺，字号发昌祥，以定制西装为主，客户也是洋人居多。其南侧是一栋只有二层的公寓楼，楼门正对崇内大街，这是一家日商开办的喜田洋行。 接比就是华兴西服庄，此店是中国人开设的服装店，主要是为洋人制作成衣，店面的装潢也接近西洋风格，为拱门明窗式现代砖混结构模式，简洁明快。
华兴西服装店南侧是一排洋房，由于临街一侧只有三间铺面房的宽度，所以这排洋房的首座面向崇内大街，其门脸简约为西洋式橱窗结构，这是日商开办的渡边洋行。东西走向的洋房前形成一条夹道，夹道路南是一家杂货铺，再向南是大兴裕、油酒铺。这是一家山东人开的店，夫妻二人经营只有四张桌子的小酒铺。 大兴裕南侧是一家卖烧饼的小饭铺，再向南是加工黑白铁的小作坊，接比是家花店。
孝顺胡同西口北侧是一家粮店，胡同口路南是一段临街的院墙，墙内平房是同仁医院最初的眼科诊所，文革时期改为针灸科。只因对过就是同仁医院，所以这里集中了十来个货摊，以小吃为主。再向南是一家法国人开的国际面包房，兼营洋人饮食方面的日常所需，店面横开五间，此店加工面包的车间在小报房胡同内。
当今的美丽金朗大酒店现已成为同仁医院的住院处，其前身是德国饭店，解放后一直军管，改革初期兴建起崇内大街第一栋高楼。德国饭店南侧是一家花店，花店接比是家油盐店，再向南就是洋人的公寓楼宣德楼，其楼门是铁栅栏门，门内是一条窄巷，两侧都是小洋楼，均以独门独户的格局隔开，其前身住户多为洋人。这片居所与后沟胡同连成一片，已成为崇内大街外籍侨民居住区。洋人都信教，后沟设有一座基督教亚斯立堂，即供教民进出的礼拜堂。
宣德楼南侧是英商开办的和利洋行，这是一座典型的西洋式建筑，门窗的结构有如中式的拱门，不同之处在于采光，门店的前庭以华丽的方石慢地，青黑色的条石分为五级台阶。再向南是一座独立的洋房，门额上标有国际自行车北京分店的招牌，这是英商开办的自行车行，车行一直经营至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才转行。
车行正对东交民巷，巷口立有牌坊，巷内是当年的使馆区。 车行南侧是家挂货店，再向南是法国人开办的面包房，其规模很小只有一间门脸，招牌上直书法文仅有六个中国字，“大法国面包房”。接比是胜家缝纫机公司，其南侧是天成面馆，这是一位陕西人开的面馆，经营拉面、扯面等陕西风味。再往南是一家杂货店，位于南城根路口北侧。路口拐角处是家钉马掌的常摊，在向前就是连成片的小吃摊一直延伸至崇文门城楼下，热气腾腾 、沸沸扬扬，人来车往、熙熙攘攘。从拐角处向东是一家私立小学，解放后改为公立“南城根小学”，与当年的女十三中只有一墙之隔。其校门正对城墙，城下间隔一条通往东边的马道，越往东走越荒，紧东头是一片洋人的墓地，俗称“德国坟地”。
从东单牌楼至崇文门乘坐公交车也就一站多地，然而，这一站多地的路程却承载了数百年来的沧桑变迁；崇内大街是近代北京街巷体现中西合璧建筑风格最集中的大街，经典再现近百年来北京变迁的风貌。在这条街上行走了数十年，几乎每家门店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地刻入脑海之中，总想用笔墨再现出中西合璧的街景；然而、一支秃笔面对无声的宣纸也有难言之隐，就如同初冬的早晨、站在东单路口远望崇文门城楼，笼罩在青雾中的阴影似乎在飘动，伴随老眼昏花的视线没入云端。
作者 燕然搦管
2022年元月22日
大兴裕油酒铺
宣德楼
法国面包房
东交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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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2 10:00: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