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旅游文札 大佛的名称辨
大佛壮观,让我敬仰;大佛神秘让我向往。 大佛端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相隔岷江。我只是岷江边的一个游人,在乐山小住一晚的过客,而我面前的大佛静静的端坐在这里已有1200多年。大佛伟岸的身躯苍劲斑驳,双眼低眉,凝神俯瞰着静静流动的岷江。千百年来大佛以一种神态,一个模样和不动的山流动的江水构成了我面前这副千年永恒的自然景观。 凌云大佛是未来佛弥勒 凌云大佛是未来佛。在我的印象中,未来弥勒佛总是光着头、敞胸露怀、体型胖胖乎,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导游告诉我:凌云大佛的神态和相貌其实是弥勒佛本来的样子。佛教在中华大地本土化的过程中,佛教的教义和佛祖的尊容发生了变化,弥勒佛也由原来文质、端庄、严肃、斯文形象改变成笑口常开,终日嘻哈、无忧无虑、挺着大肚憨笑的形象。我们心中弥勒佛那种洒脱的形象是宋代以后才出现的。凌云大佛的尊荣定型于唐代。佛教在汉代传入中原,唐代的佛像正处在去印度化的进程中,这时的佛刚刚形成东方的形象,但还带有深刻的印度印记。凌云大佛结的是印度发式,但相貌已为东方人,身着也是华夏服饰,这是佛教东传时期佛像比较典型的造型特点。看着凌云大佛中华版印度特色的形态,我不禁想起观世音菩萨。在佛教东传的过程中,观音菩萨的形象改变更大,甚至变性,将原来的男身变性为女身。德国马克思的思想到东土后也有变化。国人读马克斯原著的人很少,大都从中国当代领袖的书中汲取马克斯的思想。马克斯原著的论述多少抽象,而中国的国情又有着显著的东方特色。 如果说大佛的弥勒形象改变是适应东土的文化和风俗,那么大佛像的名字改变也那么随意,显然这是古老文化在强权之下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道教善言,尤其在捉妖驱鬼做法事的时候总是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佛教的僧侣话少,高僧大师更惜言。但我总觉得面前的大佛似乎有话要说。 千年可以沧海桑田,是很长久的一段时期。在过去的千年,这座大佛经风沐雨就这样静静端坐在岷江畔注视着从未停止流动的江水,关注不断更换的朝代和不断进步的社会。人世间的变换让它感觉眼花缭乱,甚至看得不大明白。人们对弥勒佛最形象的评价就是那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有些事情这位佛祖看在眼里装在心中,没有说出来不等于他没有感觉,没有疑惑。起码,它对自己目前“乐山大佛”这个已经在联合国教科文机构挂号,登记注册过的名字会感到不解,甚至没有人对他解释为何将“乐山大佛”的名称强加给它。 弥勒佛定型后的形象 1989年,在一项“治理乐山大佛的前期研究”科研专题中,课题组用科技仪器对大佛像进行全身“透视”,发现大佛像壁龛右侧临江一面的悬崖峭壁上有一巨大的摩崖碑。这就是传言千年,只闻其声不见实物的《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这是一块高6.6米,相当于两层楼房的高度;宽3.84米;面积约为25平方米的石碑。这座巨大的摩崖碑是研究大佛像最直接的第一手物证;碑文详细记录了大佛像的情况,也确定了大佛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确定的正式名字。 查阅谷歌和百度,大佛的正名“乐山大佛”,别名“凌云大佛”。大佛还有另一个名字“弥勒石像”。“弥勒石像“与“乐山大佛”一样,与其说是名字到不如说是一个指向性的说法,一种解释。两个名字,一个以地名为指向,一个以身份为指向。其实,大佛在建造后的千年中,正式的官名应该是: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凌云大佛坐落在凌云山中,是凌云山的一部分,故大佛自古就有“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之说。人们习惯将这个凌云山中凌云寺的大佛尊称为“凌云大佛”。凌云大佛的名字已经使用了1300多年,无论朝代如何更替,社会如何进化,这尊大佛的名称和它端坐的形态一样没有变化。 乐山曾是古蜀国开明帝的故都。古时的乐山曾有过多个地名:南北朝称眉洲,北周称嘉州,隋朝时乐山曾经被称为玉津、青衣、游龙、南安、嘉定、夹江;唐朝称过剑南、罗目、戎州犍、犍为等十多个名称。在唐代以后的宋、元、明、清八百多年中,乐山使用的名称也多达十多个。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乐山主要使用的地名是眉州和嘉州,并在很长的一段时期,乐山的地名一直在这两个名字之间不断变换。乐山的名字是公元1483年出现的。当时的眉州改称邛县,后又复升为州,在邛州下辖的六个县中第一次出现乐山县的名称。1949年后建立了乐山专区,1978年建立乐山市。乐山作为地区的名称尚不足百年。 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 无论历史上乐山这片土地如何更换名字,坐落在凌云山的大佛没有更名也没有改姓,千年来它的名字一直是: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简称:凌云大佛。在1483年之前,在中华大地人们只知凌云大佛,而不知“乐山”为何物。 大约在大佛建造完工680年后,历史已经发展到明朝成化年间,1483年眉州改为邛州,辖下六县,乐山作为一个县第一次在历史中出现。乐山的名字至今仅有五百多年。而凌云大佛顶天立地存留在天地间已经1200多年,它的名字竟然被新生的后生所替代。大佛如果有灵,它对更名这件事是怎么想?它是否认为更改名字的做法对这个地区千年的历史缺乏尊重。人们将“乐山有一个名字叫做凌云大佛的佛像”,简称为“乐山大佛”。乐山大佛只是一种指向性称呼,不是名称。联合国教科文的审查机构也是一帮糊涂虫。尽管他们不懂中国历史,也看不懂发生在中华大地上的事,但板着手指也能够明白:一座在岷江水边已经存在了1218年,且具有文化和历史标志性的石像名字怎么能够随着它680年后才有的地方名字。毕竟,“乐山”这个名字在四川这块土地上才有530年的历史。这种曾孙子给超出五福的爷爷重新改名换姓的做法明显荒唐。 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文 其实,在荒唐的年代,随意更改名称的事情很多。我小学刚刚结束就赶上十年动乱,那个时候一个不到二十岁,名字叫宋彬彬的女学生为了显酷表现疯狂,将自己的名字改成“宋要武”。我家胡同口的那条街“佟麟阁路” 被改成“四新路”。那条本以抗日英雄佟麟阁名字命名的一条路在乱哄哄的运动中被改掉了。与佟麟阁路一起被改掉的还有我原单位附近的赵登禹路和张自忠路,一条被改成“中华路”,另一条被改成“工农兵东大街”。这样对历史不尊重,对当代抗日民族英烈不敬,漠视英灵的做法就发生在我的童年时代。令人宽慰的是,1984年,北京上述三条大街的名字在胡乱改名十八年后,又重新更改回了原来的名字。 既然在岷江水畔生活了1218年的凌云大佛能够更名改性,那么,在大佛周边地区还有什么景物的名称不能更改能!这让我想起在这片地区另一个改名换姓的故事。 在青衣江的上游,距离大佛五十公里开外有一个水利灌溉工程:东风堰。这处很有名的堰水工程是青衣江流域无坝引水灌溉的典范工程。东风堰的名字原为毘卢堰,是最初修建的时候根据堰首引水口附近的一个古庙名称定名的。这座水利工程建于公元1662年,康熙元年,已有356年的历史。二百多年后,公元1900年人们将毘卢堰改为龙头堰。1967年更名为东风堰。两次改名的时期,中华民族都处在动荡的社会。前者处于风雨飘摇的满清王朝末期,后者更在十年动乱期间。社会不安定人心浮动,尤其最后一次竟然给一处三百多年的古堰工程取了一个当代,而且政治意义极强的名称:东风堰。貌似经过思考的谋动,从历史层面看就是轻率。胡乱改名的做法起码缺少对历史的尊重,敬畏。 2014年9月东风堰申遗成功,成为国际灌溉排水委员会认定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申遗的成功让人多少感觉别扭:在申遗中, 乐山使用的是“东风堰”这个现代并带有政治意味很浓的的名字,申请的却是世界级别的历史遗产。 令人遗憾的是:1996年四川在向联合国教科文申遗的时候没有使用大佛千年的古名,而使用了它的称呼或别名。这其中是否有某种误会?或许是四川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开了一个国际玩笑?面对中国历史,这或许更是一种历史玩笑。不尊重历史,大佛命名之随意或许正是大佛感觉困惑和不解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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