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山,兴凯湖,一个我童年就知道的地方 王洪
1959年冬天,家庭的原因,历史的原因,我的舅舅高中毕业,被发配到黑龙江劳改农场,也就是兴凯湖劳改农场。那年我6岁。记事了。
记得那天我的老祖雇了一辆洋车,装了满满一袋子白面烙饼,那是我妈她们忙乎了一夜赶制的,我抱着面口袋蹲在脚踏板那,我老祖坐在上面,一路颠簸到了一个大广场上。那里人真多啊。
我舅穿着一身黑棉袄棉裤,脖子上围着一条白毛巾,现在想想那黑色的是是劳改服吧?
十年后的1969年,我也去了黑龙江,离我舅不远。因为战备的原因,原来的劳改农场解散了,“犯人”们都被分配到各个农场,我舅离开了兴凯湖,到了友谊农场。
没到东北前,我舅经常来信,讲述东北的生活,什么买猪肉买半扇埋在雪地里,什么买糖都是5斤起价……我听着都乐死了,那时我舅还时不时的给我妈寄点钱来,我就觉得东北真好。所以,我义无反顾的去了黑龙江。
在东北时我不敢说我舅也在这,怕影响不好。
离开东北前我去了舅舅那,也就是友谊农场。十几年没见舅舅了,都不认识了。舅妈也是北京人,由于父亲在台湾,她也被发配到了黑龙江。
我看到了70年代就很热闹繁华的友谊农场,简直就是个城镇,比我们那好太多了。
现在,我舅的历史问题平反了,赶上家里老房也拆迁了,一家人在北京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也算是对曾经屈辱的过去的补偿吧。
我一直想去看看兴凯湖,这个曾经神秘的地方。
再说我舅为什么被发到劳改农场。
我姥爷家住花市下头条,一个有八间房的小独院,虽说是八间房,但每间都不大。自己住两间,其余的出租。姥爷家门口是黄土路,小院在路西的黄土岗上,我从小就长在那个小院。
我姥爷16岁到北京饭店当门童,慢慢混到了上层,在北京饭店时是个人物,在日本人经营北京饭店时,也是负责饭店的管理,家里生活在当年算是衣食无忧了。但因为姥爷给日本人当过高差,这在那个年代也是重点关注对象!
我舅脾气不好,小名“二老虎”,直到现在我妈还这么叫他。您想想,二老虎排在老虎后头,这得多大的脾气吧!
我舅和我姥爷都喜欢运动,几个人天天在门口踢球,练哑铃玩。这在那个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的年代,在那个酷似农村的下头条地区,他就是另类,就是在挑战人们的极限。片警几次教育我舅,要注意影响。我舅不听,终于有一天和片警干起来了,打了片警一个耳光。给自己打到黑龙江劳改去了。就这么简单。
1974年我回北京之前去了集贤县友谊农场看我舅。我记得是4分厂4小队。
他们那个连队真好,一水的红砖房,道路宽敞,我舅家大北房,太阳晒满炕头炕尾,我舅给我做的大米饭,蒸咸鱼,我到现在还记得那顿饭,太好吃啦。
我舅80年代回北京,看到了花市下头条把他送到黑龙江的那个片警,他握着我舅的手直说,当年那真不是个事……。
回北京后,没有生活来源,我舅卖菜,打零工,什么都干。
怎么平反的呢?说来巧了。
我舅回到北京后,那时还是计划经济,吃饭没粮票,都是我们接济一下。后来他姑娘嫁了个北京人,这姑爷分了两间平房在菜市口,属牛街管辖。这牛街派出所的人真负责任,走访时看到我舅的情况后,告诉他:你的问题都平反了,可以回北京了……我舅一家高兴坏了,此前住过几个地方,根本没人告诉他平反的事。
您说,我舅真是有福气吧?,老了老了赶上这么负责的片警。
我舅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头脑灵活特别能干,干什么像什么,很有管理能力,看那意思能指挥千军万马,有大将风度。
能干的人脾气就是大,二老虎这名字对于他太贴切了。三句话没说完就嚷嚷起来了。这不,因为脾气太急支了两个支架了。
2020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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