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20-12-3 16:58 编辑
九州韵痕（159） 下一个消亡的古城轮到谁？
在新疆寻访文物、遗迹，最常遇见的有三样东西：古尸、石窟和废弃的古城。而它们的形成以及被保留下来的，如出一辙，那就是沙漠、干燥与偏远。
“天啊，是个美女哎！” 几乎每一个新疆的地县博物馆，都会展示几具古尸，它们来自高昌、楼兰、尼雅、阿斯塔那……由于发掘之后的保护条件不佳，古尸全然没有报章上常夸张的所谓“栩栩如生”的感觉，绝大多数都皮肤发黑，有的还腐烂见骨、五官紧缩，眼睛空洞成骷髅。我一般都不太敢正视他们，倒不仅仅因为恐惧，还有不忍。在吐鲁番的阿斯塔那古墓，一位魏晋时代驻守边关的将军夫妇合葬墓被今人打开，尸体正在乌鲁木齐的自治区博物馆里展示，他们生前如果知道有这一幕，恐怕会羞愤欲死。我知道它们已是文物，但仍然不忍。还有驰名中外的“楼兰美女”，也有幸一见。据当时参与发掘的一位先生言之凿凿地说：当时棺木是合着的，谁也不许打开，一位小伙子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地揿开看了一眼，竟失声叫了出来：天哪，是个美女哎！从此，这具古尸就有了“楼兰美女”之雅号。但是，现在我不敢看她。 石窟，是从印度舶来的一种佛寺形式，往往建于偏远但有水源的山中。新疆的石窟不少，每一个都已到衰朽残年，保护都成大问题。一电视台记者看了一圈，不解地问：这么多石窟，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呢？但在专家看来，它们却是“一个都不能少”，因为缺了一个就缺了佛教东传历史的重要一环。越是往西的石窟，年代越后，汉化的色彩也越浓。新疆石窟遭际颇惨，有过两次重创，一次是十四世纪时由于宗教冲突，满壁生辉的佛陀与菩萨被毁坏了许多；另一次是上世纪初，西方冒险家四处探宝，割走了孓遗中最精美的壁画和塑像。
“突然死亡”的古城 最惊心动魄的，还数那些大漠中废弃的寓言般的古城。高昌、交河故城，是由于军事原因放弃的，尼雅、楼兰的“突然死亡”却让人众说纷纭。 100年前，瑞典人斯文·海定九死一生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到达汉代名噪一时的戍城楼兰时，它已埋在沙海之下1500年之久了。海定扒开沙子，从一所民居敞开的大门往里看，心砰砰直跳：“这一定是1500年前，这座古城最后一个居民在离家时所开的门！”楼兰人几乎什么也没带走，从儿子涂写的乘法口诀、惩罚逃税者的文书记录到美丽的木雕…… 还有匈牙利人斯坦因（他更愿意说他是英国人）最先翻腾过的尼雅古城，花园、林荫道、小型广场等等，至今还清晰可辨。 这些曾经美丽的城市、生机勃勃的绿洲、丝绸之路上曾经招待过无数行旅的生命补给站，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如今非常一致的看法是因为环境的恶化，也就是水源的枯竭以及沙漠的进逼。 16世纪的一位历史学家这样叙述罗布泊附近市镇卡塔的毁灭：晚上，天下起了沙子，整个市镇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个人从尖塔上往下看，只见四周的土地一直在迅速地上升，他惊恐地跳到离他只有几尺了的沙子上，飞快地逃走…… 那么，下一个该轮到谁？这个念头让我一时屏住了呼吸：沙尘暴、大河断流、草原沙化……类似的报道正催命般越来越频繁呵！
不说别的，还是说水 西部的官员钟情西部开发，每个官员都热切地不放过任何一个招商引资的机会。在甘肃天水，市长在刚刚接待过浙江代表团之后，来到我们的饭桌前，愉快地说，杭州的“娃哈哈”决定在天水设立分厂，制造纯净水、果汁等。其时，天水的许多地县正在经历大旱之苦。 关于西部开发，说的人极多，让我动容的，有数年前学者冯其庸并不响亮的话：“从历史来看，我们国家偏重东南已经很久了，这样众多的人口，这样伟大的民族，岂能久虚西北？回思汉唐盛世，无不锐意经营西部，那末现在正是到了全面开发大西部的关键时刻了！” 但是，汉唐之后，西部毕竟“失血”了上千年之久，这“失血”是方方面面的：经济、教育、文化、生态环境、人文环境……最尖锐、最迫在眉睫、最无法回避的，是西部的严重缺水。就在将生产“娃哈哈”的天水，有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秦安，县政府招待所的盥洗室，永远摆着两口满水的大水缸，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断水严阵以待。 如果，西部开发就是招商引资 ，就是开矿办厂以及随之一定会来的城市化浪潮，说实在的，我极其担忧它的前景。不说别的，还是说水，据说城市人用水是农村的10倍，已经极其缺水的西部，究竟能够承受多少家工业企业、多少座城市？ 倘若盲目地建设了、开发了，会不会在若干年后，成为新的尼雅、新的楼兰，被席卷而来的狂沙掩埋？ （原载于《新一代》 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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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3 16:3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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