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20-12-3 12:49 编辑
九州韵痕(158) 交河故城门票还能卖多久?
到吐鲁番,没有不去看交河故城的。 曾经辉煌的交河故城,如今只剩下了残损的城垛、街巷、庙宇和民居,那是一抔抔哭泣的黄土,是零落成泥的历史残片。它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片沉重黄叶,凸起于绿洲之上,这片硕大的黄叶有两道晶晶亮的镶边儿,那就是“河水分流绕城下”的交河。故城高出河岸30米,四面环水,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公元前108年,它是车师前国的国都。车师归汉后,这里渐成吐鲁番的中心城市。到公元4世纪时,它的地位被高昌城所取代。13世纪末,交河故城毁于蒙古骑兵的战火,是世界上现存最大、最古老的生土建筑城市。 这是一座向地下掏出来的城市。它的文化层很有意思,跟别处相反,别处是越往下,历史越古老,而交河故城是越往下,历史越新。而且它的土墙都是原生土,不是打坯或干垒弄出来的,是纯自然状态的黄土。 这个遗址的价值难以估量。它对于研究东西方文化交流、丝绸之路历史、中亚文明史以及中国古代城市建筑、宗教、艺术等,都具有重要价值。可是,真的要保护好,谈何容易! 交河故城的规模略小于同在吐鲁番的高昌故城,同样林立的残垣,但街区形制等保存得比高昌故城好。官署区、寺院区、民宅区还历历如见。由于这里雨水少,加之它地势很高,水上不去,无法种地,所以保存相对完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出资100万美元用以维护,在一些危墙底部砌了土坯墙以扶助之,还修好了故城的主干大街,并沿途设置指示标牌。不过,它的现状还是让人担忧,临河的城址已出现了多处裂缝,东岸一条大裂缝已几乎将一两米厚的边城彻底分离,岌岌可危,再下几场雨,它随时可能崩坍。还有戈壁的疾风,每天都在撼动这座已经极其脆弱的千年古城遗址。毕竟只剩下黄土了,而黄土几乎不堪一击。 国家文物局一位专家曾忧心忡忡地问:“交河故城的门票还能卖多久?”想想也是,按照目前的状况,交河故城的消失并非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如果交河故城没有了,游客还来干啥呢? 嬉笑的游客却并未意识到这一切。他们每天蜂拥而至,爬高下低,脚下的黄土表层日趋酥脆、剥离、随风远扬,而那裂缝也在游人的踏压下日趋扩大。崩坍,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西部开发带来了西部旅游热,如交河故城、高昌故城、阿斯塔那古墓等,昔日冷清的遗迹热闹起来了。然而,我们的管理、保护、研究水平,却并没有长足的进步。还有一些文物古迹,处在它毫无抵抗能力的原始状态,甚至没有专职的保护与管理人员,如鄯善吐峪沟千佛洞不但路毁了、壁画剥落了,更有许多洞窟被山体滑塌所掩埋;而焉耆县7个星佛寺遗址,仅仅是修一段保护性围墙,就用了10年功夫,其窘况可见。据说焉耆县文物保护经费几乎等于零! 回想上世纪初,西方探险家斯坦因、伯希和、勒柯克等,一次次沿丝绸之路东来,在克孜尔千佛洞、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吐峪沟千佛洞、7个星佛寺、莫高窟等东方宝藏大肆挖宝,切割了无数精美的壁画,掠走了成车成车的古代文书。他们振振有词:如果我们不带走,他们也会在自然和人为的破坏中很快消失! 他们不幸言中了。地震、风暴、雨水,正在让古城变矮,让石窟消失,让壁画褪色。还有种种人为破坏:历史上的宗教冲突、“文革”时的破四旧、“学业学大寨”中的取土种地、开发热潮中的修路造房……都让古迹迅速消失。 我们不是完全没有保护能力,文物部门也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但我们仍有太多的遗憾。鄯善正在开工建造的文化广场,它的气魄惊人,355亩葡萄园已化为乌有,将变成新疆最大的广场之一,投资达3300万元,3年完成。 听着这个宏伟的计划,笔者却想起了鄯善衰败的吐峪沟千佛洞,哪怕只有300万元,它也不至于无路可攀,也不至于被黄沙活活掩埋。 所到之处的地方领导都在强调:我们有丰富的旅游资源,那就是种种文物,要怎样怎样开发。但文物本身的千疮百孔,领导们却很少提及。如再不提高文物保护意识,那么,交河故城、高昌故城等“旅游资源”的门票还能卖多久? (原载于《丝绸之路》文化月刊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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