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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土印痕(45) 老张头种豆
不知怎的,逢毛豆上市或吃豆芽的时候,便常想起当年老张头煮的毛豆和炒的豆芽。这已经是20多前的事了,可那滋味楞是忘不了。 我下乡到黑土地,曾与老张头一齐种过豆子。老张头才年近不惑,就老气横秋的,以会种豆子出了名,队里的老少爷们都管他叫“老张头”。老张头的豆种可不含糊,个个滚圆圆黄灿灿油汪汪,抓上一把,离水泥地二尺往下一溜,每粒都蹦起一尺高,发出像木琴那样好听的声音。老张头说:“籽粒饱满的豆子有弹性,蹦不起来的豆粒,种下去出了苗,也是先天不足。” 老张头有块“小开荒”,在马号西面的阳坡上,大约两亩。每当豆苗长到七八个叶的时候,老张头就把杂草连根拔起,松土培垄,追施粪肥。于是豆苗就像变魔术似的,又粗又高,扬花结荚,长势喜人。豆苗结到四层荚时,老张头便用镰刀把豆苗的尖全部削掉,说是防止豆苗“贪青”,荚结多了,豆粒就不饱满。削掉苗尖,留下的豆荚独得根茎传送给的养分,鼓得像姑娘的胸脯。 不等豆叶发黄,老张头就拔些毛豆,连茎带荚一齐下锅来煮,再加上盐、花椒、茴香,老张头的小屋里便冒出惹人馋的香味。煮熟,茎盘成四折,四五棵算一捆,放在柳条篮里,盖块干净布,拎到宿舍里。宿舍里一阵欢呼以后,你一声:“这煮毛豆真香!”他一句:“咱老张头真棒!”老张头呢,在一旁眯着眼叭哒叭哒地抽烟,那神情似乎比谁都满足,乐呵呵道:“别夸我,是这方水土好。” 大豆摇铃催人开镰。老张头收完豆子,留小部分做种子。其余等到冬天生豆芽。老张头说:“凤翔卖的哪叫豆芽?!世上哪有半尺长的芽?那叫‘豆绳’!吃进去保不准会缠在肠子上!” 老张头的豆芽那才叫豆芽,胖乎乎的,尾巴和头盘成个半圆,那芽,上下一般粗,充其量寸许。锅烧热,豆油冒出蓝烟,豆芽下锅,翻两三下,先放盐,后撒葱花,再滴一点醋,捏一点味精,翻两下就起锅。下酒,夹一筷子,闭着眼嚼,回味无穷。 “想吃毛豆处暑来,过年来尝豆芽菜;山珍海味比不了,吃饭下酒真不赖。”老张头一高兴就唱这段词,京韵大鼓的调,二人转的味。队里的孩子们都会唱。如今,吃不上看不见老张头的那种豆芽,怪想的。我也做过无数次煮毛豆、炒豆芽,但哪一次也没有老张头做的那么好吃。每每于此时,我就更怀念老张头。 (原载于《晚晴》199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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