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印痕(44) 那顿红烧肉
现在日子好过了,嘴也吃刁了。从天上飞的到水里游的,从山野里长的到温室里养的,能吃的全搬到餐桌上来了。我这些年来由于工作关系,美味佳肴也品尝过不少,却没有留下什么特别撩人食欲的印象,唯有三十来年前的那顿“红烧肉”难以忘怀。 那年冬天,在北大荒农场务农的我领一帮兄弟上山烧炭。那时,每月的伙食标准12元钱。每日三餐主食多半是玉米面饼、二和面馒头,吃顿面条成了集体“病号饭”。吃菜不离冻白菜、冻萝卜,干炸素丸子就算“改善伙食”。每人每天只有一角几分钱的菜金,菜里见荤腥是很奢侈的事儿,急得哥几个夜里满山转悠下套子,指望套个野兔回来“打牙祭”。 烧炭这活儿,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伐木、打桠子,就是截楗、劈拌子,或是赶套子、装窑出窑,就连巡窑看火的技术员,还要兼做饭的炊事员。一天繁重的劳作下来,肚子里没啥油水,老是唱“空城计”。天一擦黑就躺在炕上,不想动弹,怕消耗能量。唯一的娱乐就是“精神会餐”,大伙儿在记忆中搜索平生吃过的“美味佳肴”,常常冒出一句“现在来碗红烧肉吃就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二月初二,山下捎来口信,任务完成了,七天(点火到出窑)后卷铺盖下山。我们凑份子派人去附近公社“开后门”,割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拿白面换了一小袋大米。回到驻地大伙儿喜气洋洋忙开了,有的劈柴,有的烧火,有的焖米饭,一致推选我掌勺。先将肉切成寸方宽的肉块,烧热锅倒上豆油,抓把山花椒干炒。待肉炒出油时喷些酒、浇酱油。略焖片刻,待肉上色,加点水、放少许盐和糖,用慢火炖。肉香袅袅升腾,钻出锅盖,撩得我们直咽口水,嗓子里快伸出手来了。 这是上山以来唯一的一次分食制,每人一碗红烧肉、一碗白米饭,风卷残云,一扫而光。饭后谁也不想收拾碗筷,斜歪在铺上,回味着红烧肉的余香,手摸着鼓鼓的肚子,哼哼地睡着了。 后来吃过无数次红烧肉,但找不到那时的感觉,也觉得没以前的好吃。也许,记忆中的味道最好吧。 (原载于《武进日报》2008-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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