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次聚会

宋宝安 · 发表于 2020-9-4 06:08:33

难忘的一次聚会

宋宝安

我比较赞赏北大荒的喝酒方式。几个人围在炕头上，参差不齐的碗盆儿里装着不一样的菜和罐头。酒倒在一个茶缸里，大家轮着喝。喝一口把茶缸摆在下一个人的位置，你不喝再下一个人就得等着，该你喝的时候你喝多少没人管，也看不见，装着抿一口也没人监督。这种喝酒的方式不会涌现出劝酒和打酒官司的节目，也没听说过互相传染过什么病，谁被冠毒冠了一下。
连队把知青宿舍改造后，住三十多人四五十人的大宿舍都隔断成了对面火炕住八个人的小户型的宿舍。不按班排居住，基本上都是“老乡”住在一个屋。
1975年那年临近春节的时候，同屋住的几位天津老乡都不准备回家探亲。于是有人提议，春节咱自己聚餐吧。一拍即合。反正食堂已改活伙，春节不会预备什么象模象样的好菜，也就以往的老一套剁点儿肉馅儿，各自买回去包饺子。
心气儿都挺高，开始了我们的准备。买了一个猪头，一挂心肝肺，几斤精肉，几斤牛肉。菜好办，食堂的菜窖顺些土豆，旱萝卜，大头菜就齐了，已经成家的大杜也准备参加我们这次聚会，他负责油盐酱醋，做饭一应的傢伙什儿。
除夕那天宿舍人七早八早地就开始张罗忙活了，两个炕洞的灶火同时开灶，炖的炖，过油的过油，煎炒烹炸样样俱全，不可或缺。
中午时分，丰盛的菜肴摆上了炕头。除了硬可的肉菜之外，还有葱拌豆腐，炸豆腐，东北拉皮儿，酥白肉，蒜爆大头菜，土豆挂浆。七星聚会围坐了炕头。
这七个星级人物是，我，杜会来，杜冬来，张国臣，彭洪林，刘玉栋，刘润龙。
虽然没有厅里长灯，山外点明子的气派，但却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气。酒逢同乡千杯少，适当春节话尤多，新春聚酒斗十千，海河游侠多少年。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沉默寡言，之所以沉默寡言，那是因为没有遇上能让人开口的人和喝对了让人开口的酒。
一个茶缸装酒，七个人轮着喝，这才叫酒过三巡。刘润龙说，每天早晨我带着狗跑到名山，回来跑到连队的道口，开始冲剌，把狗累的，都追不上我了。那当然，您老多棒。我说，小时候我住的新港大院演露天电影，我们院里的看不花钱。国臣，洪林，玉栋应和说，我们都住在附近的安东街，知道你们院里演电影，那是电影队开辟的放映点儿，多的时候一星期演四场。国臣讲了一个故事，话说有一次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参观一个养猪场，他独自和一群猪照了一个相。这张照片儿发表时拟个什么标题呢？有人说，赫鲁晓夫和猪在一起。不妥。有人说，和猪在一起的赫鲁晓夫。还是不妥。照片儿见报之后，标题结果是这样的一一左起第三位是赫鲁晓夫同志。还是一个味儿。我知道这是当时刊发书籍不多的年代，少有的小册子『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吗？』里面的故事。刘润龙不仅善于长跑，嗓子好，唱歌不错，十四连唱歌除了司令战庆斌就属他了。应六人特邀，借着酒兴站在炕上唱了一首，七亿人民豪情满怀，闯过风云，冲过障碍，文化革命胜利辉煌，斗争中成长出新的一代。国臣调侃，嗓子不错，歌儿唱得也不错，就是台风不正，你晃荡个啥劲儿？酒，酒，酒壮的。玉栋和冬来划起了拳，高高山上一头牛哇，两个犄角一个头哇，四个蹄子分八瓣儿啊，尾巴长在腚后头啊……。
山南海北，都是过年的话题，古今中外，尽可方便道来，从来没见过天津知青像今天这样精神振奋，情绪昂扬，酒致奋发。
乘着酒劲儿，我即兴还赋打油诗一首：
边疆七岁聚会，
同欢七人方醉。
乡情代慰友谊，
令我凭生回味。

正是这首打油诗，让我记住了几十年前的这次春节聚会，时间，地点，人物，还是那么愈久弥新。

               202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