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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恋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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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4 16: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冬恋三九
                                                                                              十四连  宋宝安
    像列宁那样会演说就好了,制服外套个坎肩,一只手插在坎肩出胳膊的地方,那该是左手,一只右手挥舞着,“北大荒的盛夏是妩媚的,严冬是多娇的,可冬天不属于恋人们!”右手用力往下一挥,昂头。
    北大荒又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刮得电线”嗷嗷”像寡妇哭的风,裹着大烟炮儿,扎在平原,瞅不见山舞银蛇,奔驰的蜡象;千里冰封,习以为常。
    人在原始劳作中厮混得久了,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找俏档儿,这是修来的。趁着“雪休”顶着大雪,肖松独自在通往名山脚下三连的公道上走着,三连是他的同学,晋升为恋人落脚的地方。起初肖松也在三连,组织武装连时调到了十四连。肖松感觉翻腾脑际的调侃,自娱自乐都够不上,是苦涩的。接到心怡同学两天前的信,说她上大学的名额报到团里,正在等待。茫茫雪原,肖松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他从来不是一个有啥远大抱负,志向的人,尤其是在经历了高呼革命口号,狂热地站在瓢泼大雨中,接受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的洗礼之后,理想之火早已熄灭,热情之光早已黯淡。他知道,他明白,他是天涯逐客,眼下又要面临一次时刻准备着的“逐”,仅此而已。肖松心里矛盾,宛若送朋友,既盼望车船早些到来让朋友踏上旅程,当车船真的到来之际又是那样依依不舍地眷恋......。
    近三个小时的风雪路,抵达三连男生宿舍,天已擦黑,刚进门老乡景友诧异,“你看看,珍去你们十四连了,俩人何许的呢,大雪天”。得,一番相思,两处闲遛。看肖松转身要走,景友赶忙拉住,“回去,也得吃了饭”。已是饥肠辘辘,肖松垫巴了俩馒头,“把那把刀借我”。老乡景友没迟疑,从行李窝里掏出那把在烘炉自制的匕首,递给肖松。匕首就是走夜道哼的小曲儿,真要遇上王二,张三,黑瞎子伍的也是防卫。
    像迁徙的大雁,前进千里,退回八百,肖松刚到三连又往回返。大雁进退为得是体态适应,肖松想,我何为哉?进不能庙堂忧其民,退不能江湖忧其君;只是追寻个人感受,情感是把双刃剑,是自私的铠甲,同时也是伤心的利器。月亮总有圆缺,好日子总有过到头的时辰……,肖松和珍上中学时是同班,只上了半年课文革开始。进船厂学工劳动分在一个车间—塢门敲锈。一个月,坞门的锈被他们敲得干干净净。近成年的孩子们哪里知道,船厂不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要被“连锅端”,去北大荒。沾在身上的“学生锈”即将交与贫下中农长期地碎敲零打……。
    雪停了,像换了一个崭新的夜晚,群星热烈地点缀着广寒夜空。夜是美好的,可是真正的夜,永远属于那些不爱睡觉和睡不着觉的人。身后射来灯光,光柱下的积雪恢复白日的耀眼,听得到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压雪板地的“嘎嘎”声。搭车,一个机智的念头。三级公路冬天只留下一道两行的车辙,只是会车的地方出现四行。肖松转身岔开腿横跨其中的一行,并向斜上方举起右手,象行纳粹礼,又像无赖对博韩信,你不停车,就让“解放” 乖乖儿从我胯下一过。司机毕竟不是韩信,车停了。车窗象似无法摇下,开了车门司机站在侧板上问,“去哪?!”“十四连,老二队”。“连长?”“孙守秀”。“上车吧”。肖松心里默叽,搭车怎麽搭出威虎厅了。转瞬一想人家也是为了山寨的安全,不然自己带刀又作何解释?上得车来肖松打趣,“不莫哈,莫哈了?”“听出您是天津知青就不莫了”司机微笑着撅了撅嘴。"解放”雪地启动迟缓,像撥箥稷一样颠了几颠,才停止大喘气。“你们连长我认识,不错的老头儿”,“年轻时就不错”,肖松快速的幽默司机继续绷嘴微笑。“从哪走来的?”“三连”,“看同学?”“对”,“男同学,女同学?”“该而则而”。司机终于绷不住,开口笑了,“您还挺逗”。从口音以及您和逗的字眼儿里,肖松断出司机是北京知青,不出五百里地的半拉老乡。八连的岔口肖松谢了司机下车,与“解放”分道扬镳。汽车卷起脚打脚的雪雾向军川方向驰去。真快,将来有了儿子一定让他学开车。余下的路还得腿儿啊。
    腿儿到连队,肖松还没放松下来,宿舍人就告诉“大杜骑车带你对象回三连找你了”。哎, 心粗得真比那大眼筛子还豁亮。搭车的路上,车灯扫描,明明看见对面有骑车带着人,司机变了近光,暗淡,没留心细看。拈句戏词,真好似冷水浇头,怀里抱着冰。此时此刻肖松被浇的是油,心胸抱的是火。一往情深的火,义无反顾的火,它将把“扬州风雪,路途遥远”统统燃做灰烬,今天他一定要见她,即便死。
    三十里路又重来。肖松不懂哲学螺旋上升的概念,他知道三十里路的艰辛和不易。于今,谁愿意为着你徒步赶六十多里路,你尽可不要房子汽车放心大胆和他私奔裸婚。转型国道的口上,肖松碰见骑车回来的老乡大杜。大杜下车把车子交给肖松,“咋整的,打游击了是吧?骑车快去吧,人家还等着你呢!”。没二话,肖松片上车,“车是谁的?”“甭管,骑你的吧”。安轱辘的就是比腿儿强,只有感觉不够快,脚底下才会猛蹬。单车比赛的头奖若不是金牌,设个娘儿们,年年都会破世界纪录。
    三连道口站着的人是珍,肖松宛如八百里加急的驭手滚鞍落马,没说一句话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一阵热吻,……。“上大学不是夏天吗?”肖松问。“三连上学名额一直少,知青反映大,问到团里,说是报晚了,为了争名额堵团里的嘴就把原先评议的人员报上去了”。“明智之举”肖松忐忑的心驰了些。珍的手从肖松棉袄下摆伸到里面,哭了,“毛衣都湿透了,看你窜蹬这样,疼得慌。十四连的贫下中农怎不可怜你这没父母的孩儿呢?”“自然灾害,贫下中农可怜不过来”,肖松觉得意犹未尽补充说,“初唐的王勃父亲还在不也感慨‘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这些你是哪听来的?”“看的,文革,我和世彬竟看不花钱的书了”。“怨不得呢,说话有劲真不在上粪多少。”珍也来了句窍档儿话。珍挣脱拥抱,“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道上放在场院囤后了,猜,”,“鹤岗啤酒。”“人精,你咋猜的?”。肖松先自乐了,“男人的好东西除了酒,就是这个,”搂过珍又是胡乱地乱吻。直到“行了,行了,知道了”的哀求。肖松确实渴了,“咱去场院喝那瓶酒吧。”拾起一直躺在国道的单车。这要在北京三环,腰里有八百元钱也不够罚的,前门楼子的一条街,听说拥抱也是要罚钱的。往回走,似乎都恢复了正经,正经得像清教徒。肖松说,“不要为我放弃机遇,上学是我这样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我们可以说没有理想,或理想被强奸了,返城就是我们最崇高的理。”“我走了,你咋办?我知道你没了唯一的支撑”。“ 评书艺人闯江湖,走哪说哪吧,我不会过江投修的”。
   场院,那瓶啤酒肖松一口气造了一多半,他坚持珍必须喝,就一小口,珍喝了。酒能使男人乱性,也能使他们放下矜持回归天真。肖松偎在珍的怀里,像孩子呜呜地哭了,手在里面紧攥着珍的前胸………。
    依旧是群星点缀的广寒夜空。夜,是美好的,可是真正的夜,永远属于那些,两情若是有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恋人。
    返城后,肖松把这段故事讲给他的朋友已是作家的王世彬,瀛州听。为之动容,基此瀛州创作散文《在放飞心灵的日子里》,其中有一句话,大概是这样的,“二哥(肖松)何时才能冲破故念的樊笼,放飞心灵?”。
                            IMG_20130414_160041.jpg          
             2011/7/22脱稿于北京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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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4 19: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吴卫东 于 2013-4-14 19:59 编辑




此时此刻肖松被浇的是油,心胸抱的是火。一往情深的火,义无反顾的火,它将把“扬州风雪,路途遥远”统统燃做灰烬,今天他一定要见她,即便死。

读宝安的小说着实让人感动。风雪之夜来回奔波几十里,只为见恋人一面。理解宝安,有爱情做动力的年轻人是不会感到累的。所以整篇文章未见到一个累字。羡慕宝安,有这么纯真美好的爱情伴你度过那段严寒时光你感觉不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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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5 09:5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卫东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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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5 11:05:49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宝安 发表于 2013-4-15 09:50
谢谢卫东点评。

三十里地来回奔波,一往情深实在叫人感动。爱情的力量惊天地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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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6 09:55:1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黄兄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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