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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鸽子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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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4 11:06: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远去的鸽子哨儿
冯绪杰


    我小的时候,北京城还没有拆除城墙,那时古建林立,皇家园林辉煌叠翠,人少车少,窄窄的马路,细细的胡同,密密麻麻的四合院,昏暗的路灯,老百姓恬淡的生活,安逸而祥和。没有雾霾的清晨,碧蓝的天空中响起阵阵鸽子哨声,那声音悠扬悦耳,忽远忽近,一群群色彩各异的鸽子盘绕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不远处邻家的房顶上不时地响起鸽子主人吆喝声。

   鸽子代表的祥和与和平!老北京人养鸽子、养鸟由来已久,绝不同于如今各阶层铺天盖地的养宠物大潮。早年间北京许多文化人喜欢饲养百灵、蓝靛颏,商人喜欢画眉,撂地卖艺的则多养“老西儿”一类。无论官宦人家、文人墨客、梨园名伶、杏林国手还是车夫、轿夫都有好养鸟的习俗,只是品种贵贱不同而已。算命先生则养驯化成熟的黄雀儿,以用其叼卦蒙人为生,你不被他蒙,他就没饭吃。当年北京城养鸽子者众多,老舍先生在《骆驼祥子》、曹禺先生的《北京人》都有对鸽子的描述。戏剧家翁偶虹老先生在回忆梅兰芳大师的文章中说:“梅老板居住在护国寺附近时,曾饲养了上百只鸽子。他每天早上放飞鸽子,在缭绕的鸽哨声中,极目远眺,从鸽群飞翔中练就眼睛的转动,练就的眉目转动神情在舞台上倾倒无数观众”。  

  
   爱怀旧的人们提起老北京会想到什么?大碗茶,胡同,四合院,冰糖葫芦,当然还有哼着二黄原板遛鸟的老爷子。养鸟是老北京人早被熟知的爱好,三十年前鸽子成了飞翔在老北京城上空数量最多的鸟类之一。岁月迁徙,北京现今成了国际化大都市,人们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穿梭,很难再听见鸽哨的声响,更难见成群的鸽子展翅飞翔的画面。不知从何时开始,传说在诺亚方舟中衔回橄榄枝,为人间带来希望的和平使者淡出了北京人的生活。


   我的一位邻居是养鸽子高手,以饲养“点子”见长,江湖人称:点子张,大家亲切地称他为:海儿哥。他交友广阔,不论书卷气十足的教授,还是痞相十足的混混,三教九流均为上客,就连红遍京城的阿静粤菜馆的刘老板也对海儿哥毕恭毕敬,我们戏称他是海儿哥跟包儿的刘秘书。各色人等经常聚集海儿哥门前,围坐一起喝茶论道,鸽子是他们永恒的话题。我那时十一二岁,海儿哥上班时,总让我帮他照看那群可爱的天使,驱赶它们翱翔天空,我站在房顶,就像电影《夕照街》中主人公“二子”模样,手舞足蹈从的挥动拴有红布条的竹竿。此时,只看鸽子飞翔已经不过瘾了,鸽哨必须登场。给健硕的鸽子拴上鸽哨,飞翔中鸽哨发出鸣声,人的乐趣也从视觉扩展到听觉。根据鸽子强壮程度,挂上不同种类和数量的鸽哨,越强壮挂的越多。不同的排列组合,声音也变得丰富,有的鸽哨负责低音,有的负责高音,天空成了交响乐舞台,鸽子是乐手,养鸽人成了作曲家和指挥。嗡嗡而悠长的哨音忽远忽近,总觉得那鸽子的哨音,声如天籁。鸽子飞累了,噗噜噜的抖动翅膀降落在房顶,漫步于屋檐边,望着院中的几盆清水,不约而同的纵身飞下,站在盆沿,低头喝水,而后纵入盆中,抖动浑身的羽毛在水中嬉戏。那时我也对鸽子的品种,砂眼、金眼如数家珍。记得到了黑土地,也曾对家属房饲养的鸽子假充内行的评头论足。与海儿哥分别了几十年,据说他还在养鸽子,只不过在“点子”的基础上增加了“詹森系列”的信鸽。


   当年东直门的城门楼还没有被拆掉,城门楼外的护城河东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内有自发的鸽子市。平日人寡车稀,每周日来此的人众多。自行车后架上有称为“跨”的竹笼,各色鸽子形态各异,楼鸽、紫半截、墨环儿、铁膀、黑羽翅、铁翅乌……等等,令人眼花缭乱。那年月大家都穷,鸽子的价格也不贵,许多人到此都是为了用鸽子交换饲料。聚集在一起的鸽友们对各自的品种评头论足。时而在交易者们兴高采烈时,东直门破旧城楼上号声骤起,从四面八方涌出数百彪形大汉,对小树林里的鸽子市进行名曰:“抄”的围剿,鸽子贩纷纷打开各自的“跨”,让自家的鸽子飞向天空,让只抄鸽子不抓人的围剿者们无奈。在视自由交易为毒蛇猛兽的年代,此地成为一景。


   几十年后的北京城变化神速,实在令人瞠目,天不蓝了、水不清了、空地少了、城墙城楼不见了,城区向四周延伸了几十公里,没有了蛙鸣声,到处都是拥挤不堪的人群,地铁列车似乎成了沙丁鱼的罐头。马路两旁高楼林立,道路车水马龙,吃的玩的用的变化莫测,京城变成臃肿的胖子。在这座城市里,各类宠物肆虐,人与人相互陌生,猫狗成了精神寄托,“我们家乖乖就吃和路雪”令人啼笑皆非。鸽子失去了生存空间,鸽子哨儿音虽然还顽强的占据在老北京人心目中最美声音的回忆中,但这座城中几乎听不到这悠远的声响。老北京人喜欢宁静的生活,从前的年代,无论在胡同里淌佯,还是伫立于庭院前,只要稍稍留神,耳朵里就会飘入鸽哨的声响和风声。二者的音色又近乎姊妹:嗡嗡嘤嘤,如梦如幻,清越绵长……,不同的是,一个在高处疾掠,一个于低空回荡。尤其鸽哨,曾经是皇城根儿最大牌的嗓音。鸽哨声声的年代,几乎每条胡同上空都有两三盘鸽子在飞,悦耳的哨声,时宏、时细,忽远、忽近,亦低、亦昂,倏疾、倏徐,它是北京的情趣,不知多少次会让我侧耳聆听,并把目光引向遥远的碧空。如今没有了鸽哨,没有了这动静,京城的空气便仿佛睡着了,丢了魂儿……。北京的鸽哨难觅了,大家很少再集体仰望什么。天上的那件事—那件最美妙的事,那些溜冰似的、滑着弧线的翅膀,那群雨点般的精灵,不见了。天寂寞了,云枯瘦了,即使偶有晴空,因没有了翅膀和音符,天空也像得了痴呆病的老人。没有鸽子哨的北京城变的喧嚣,城市的嘈杂覆盖着摇滚和流行乐声响。再没有碧空中的鸽群俯视青砖灰瓦的这座城市的同时冲向更高的天空,谱写出老北京人认为是最美的声音。何其芳先生在《雨前》写到:“最后的鸽群带着低弱的笛声在微风里划一个圈子后,也消失了。也许是误认这灰暗的凄冷的天空为夜色的来袭,或是也预感到风雨的将至,遂过早地飞回它们温暖的木舍”。

   
    北京的天空在我小时候是迷人的,那蓝宝石般的天空,不但高远明净,而且充满了自然和自由的谐趣。特别是在秋日季节,天空常常没有一丝云彩,格外碧蓝清澈。此时,翘首天空,你总会有一种水波无惊,大海倒悬在上的感觉。秋高气爽的时分,经常看到鸽群带着迷人的鸽哨儿声不时的在天空中盘旋,时而飞得极高,像一堆一片米粒洒向高空,时而成群的低空盘旋,那种超脱逸然的神态,这景象在我心灵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不能像鸽子一样,在蓝天里俯瞰京城的景色,只能在银锭桥上观看西山秋色,在景山万春厅的廊边瞭望不远的琼岛春阴。如今这一切似乎已经成了奢望,京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大半的日子笼罩在雾蒙蒙中,偶有晴日,实属凤毛麟角。鸽子群、鸽子哨早已杳无踪迹。生活一天天的好起来,情趣却被这雾霾日子遮蔽的昏暗了。或许,这就是被世人所说的:前进中的阴影。真的想再看看飞翔的鸽群,再听听那空灵的鸽哨声,但愿它不是奢侈的愿望。
                                                                                   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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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4 15:28: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20-6-4 15:29 编辑

  我从未养过鸽,儿时有年长的邻居养鸽,有灰的也有白的,时不时传来“咕咕咕”叫声,也常会从屋顶上“扑楞楞”飞起,于是故园空巷响起动听又动人的鸽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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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4 16: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绪杰老北京的回忆系列,从时间段来说,应该是后半截了。“京城第一玩家”、百岁老人王世襄从旧中国玩到新中国,中间肯定间歇过一阵,绪杰描绘的应该就是间歇前的那个时段。现在鸽子少了,它们的生存环境没了。但我发现,不起眼的麻雀越来越不怕人了。有一天散步,在鸟巢前的河边,老伴儿和树上的一对喜鹊“干”了一仗,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有趣极了。鸟巢水系大白天能听到蛤蟆叫,水面上常有成对的水鸟游弋或钻入水中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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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4 19:3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张博览 于 2020-6-4 19:46 编辑

呼啸蓝天肩上背,
摇旗呐喊童趣归。
遥记粮票不够使,
换点棒子喂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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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4 20:42: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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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5 09:4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北大荒时听许多北京讲起养鸽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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