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博览 于 2021-4-20 11:43 编辑
【翻地】
翻地是机耕队最腻歪人的活茬了,第一天到机耕队报到上班,就是夜班翻地。之前我从没有摸过拖拉机那玩意,可是师傅说这东西好摆弄,绑根骨头狗都会开。
他只是和我简单的讲了讲操作要领,就让我上车了,踩离合器,挂挡,调整手油门,慢抬离合器,拖拉机就慢慢的启动了,搬动两根方向杆,拖拉机就能按照人的意志左右转弯,真是非常简单。
在地头信马由缰般的转了两圈就算是学业已成了,接着师傅让我慢慢的把拖拉机开到大犁旁边,准备挂上大犁翻地,鬼使神差的我开着拖拉机就向大犁冲去。师傅吓的嗓音都变了,就在拖拉机鬼脸和大犁尾尖的工字钢梁接触的瞬间,我惊魂未定的踩住了离合器与刹车。当时可把我和师傅吓坏了,这是一台崭新的设备,真要是撞了,可就是农场里的重大事故。幸好,只是把鬼脸碰了一个针鼻似的小坑,有惊无险。
翻地也有许多技术要求,开拖拉机时驾驶员要用眼睛瞄着车鼻子的右侧角和嵌沟形成直线,这时拖拉机的链轨的一半正好压在嵌沟上,这样直线的走下去,翻出的地就非常平整,三铧犁翻出的黑土向浪花似的一层层把麦茬完美的压在下面。如果一不留神或者是一打瞌睡,拖拉机链轨就会掉进嵌沟,翻过的地面就会出现一条深沟,露出一绺一绺的麦茬。这就是检查夜里是否正经干活的标准。队长站在地头放眼一望就知道车组夜里干活是否偷懒了。那时哪个车组翻哪块地都有统计,如果满眼的仟沟和麦茬那就说明这一宿驾驶员竟打瞌睡了,就会遭到队长无情的爆啐。
初上夜班,新学员都睡不着觉,看着老师傅蜷缩在副驾驶位置上呼呼大睡也挺羡慕,只能整夜开着拖拉机,轰轰隆隆围着嵌沟转圈。地头落大犁,地尾起大犁也有点技术,弄得不好地头耕的像狗啃得一样,也会招骂。
那时初上夜班,拖拉机的轰鸣声震得人特别精神,那段时间基本上是我一个人整宿的开车翻地,拖拉机的大灯像探照灯一般,偶尔嵌沟里扑楞楞飞出一窝鹌鹑吓人一跳,偶尔透过驾驶楼后玻璃,在后大灯的辉映下你会发现大犁后边不紧不慢的跟着一两只狼,绿绿的眼光一闪一闪的,捡拾着被大犁翻出来的田鼠。如果你把车停下来,狼立刻就会停止前进的脚步,你前进它后退,你后退它前进,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如果你刻意带上枪,它则根本不露面。
到了夜里十二点左右,看到地头一闪一闪的手电筒亮光,就知道是送饭的来了。吃过夜班饭,喝点热水,抽上一颗烟,检查一下机器,就开始一圈又一圈重复,直到天光大亮,接班的到来。
东北的天气冷的很早,一般九月初上夜班就要穿上棉袄棉裤了,中下旬晚上还要披上皮大衣。第二年再翻地时,我也适应了,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按老话讲:沾枕头就着,打着呼噜做好梦,没人叫绝对不醒。
那时候老师傅们因为家里活多,自留地小园子要种,养猪、养鸡,割柴火、采榛子、木耳、蘑菇,所以夜里基本上没啥精神头,都指望徒弟们多干会儿,所以遇上不开眼的懒徒弟,他们也会变着法子的折腾人。(我倒是没有赶上过)
2号车组的一个小徒弟也是个二劳改子弟,整天迷迷糊糊木木噔噔,年纪不大,夜里一上车就睁不开眼,一次夜里翻地师傅对他说:“坏了,刚才干活时活塞掉了一个,你赶紧顺着嵌沟找找,要不明早回去没法交代”,于是,没有一点机械常识的小迷糊,围着嵌沟转了一宿。天快亮时,师傅又对他说“你他妈的真笨,我刚才已经在地那头找回来装好了”。后来成为车组里的笑谈。
一次,三个车组夜里到一号地最北头翻地,那里和总场的瓜地连片,正是瓜熟时节。我们每个车组留一个人翻地,剩下的几个偷偷爬进瓜园,每个人都脱下裤子用鞋带绑好裤脚,装满一裤腿西瓜后,勒紧裤腰带,扛着战利品回来,把车座和车厢里塞得满满的。一番大嚼之后,只见哥几个每隔十几分钟就得出来放放水。
夜里翻地就怕送饭的来的晚,有时都十二点多了还见不着手电的召唤,经常都要前心贴后心了,于是有经验的师傅就会事先准备好土豆、老玉米、倭瓜之类的(地块附近有啥就整啥)放在发动机排气筒的根部,半个小时后香喷喷的烤土豆、烤老玉米就熟了,只是有点柴油的味道,不过绝不妨碍哥几个大快朵颐。
听师父闲聊天时说,在我上车组之前,机耕队的车组里曾经有过几个女知青,后来因为工作安排不方便的原因,陆续调走了。那时候的女知青还都是大姑娘,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名言确实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是有些时候也有“男女授受不亲”之嫌。记得某车组夜间翻地,车长开车,驾驶员把大犁,女知青在副驾驶位置休息,把大犁的驾驶员想要解小手方便一下,为了避嫌他让车长停下车,站在车头撒尿。谁知车长把睡得迷离迷糊的女知青叫了起来,说是水箱漏了,让她去检查一下,结果那个驾驶员被女知青追着,围车提着裤子转了三圈,尿了一裤兜子,等整明白了,车长也乐得直不起腰来。
夜霜浓,车声鸣,踉跄黑土翻地行。
紧握把,双目瞪,一夜颠簸中。
野鸡纵,鹌鹑蹦,狼在犁后观动静。
瞌睡重,眼难睁,寒中盼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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