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痕（22）寻找拥有的生活

颜逸卿

黑土印痕（22）

寻找拥有的生活

  靠着一把临窗的新椅，独饮雨中之黄昏，风吹过，叶飘落，深秋了。这也算是文人的情致罢，如今提这个不免可笑。以为一支笔就十分了得，博天下人钟爱。结果，多少回被不开花不结果的痴想遗弃。那些痴想走了，走了就永远不再回来。

  街上，许多伞五彩花朵般缤纷浮动。不知有谁像我一样在雨里独处，不知一生中谁与我共撑一把伞。绿枝上流着水，伞角上流着水，路上流着水。这温暖又令人思索的流水，逝者如斯，如斯而逝。

   最早进入记忆的老树，是丹阳老屋北面当年颜巷村的标记——两棵数丈高的老柏树。老树在岁月里轰然倒下，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只红蟋蟀蹦进屋子，光泽油亮，像跳动的血点子。很小的时候走不稳路，父亲母亲一边拉着一只手，往复来回。记得18岁那年，我便独自上路，从大都市到北大荒，在青年农场的北山脚下谋生，没有板眼，没有章法。走千里万里的路不知吉凶，受千难万难的苦不卜祸福。夜阑人静，写家书时，父亲的手臂，母亲的微笑缓缓环绕着我，温暖如春，无望极了，动人极了。

  农场北山的老树，那在风里雨里抖动的枝枝桠桠，总让我想起父老乡亲的花白须发，使我瞥见十万官兵转业屯垦的悲壮史实，让我体味老垦荒队员朴实无华的胸怀……他们耿直，不死不倒，当了一辈子的庄稼汉。他们是开发北大荒功臣，是艰苦创业的的英雄。我懦弱，当不成英雄汉，每逢雨水绵绵洒洒，我就在这老树下泥泞中，紧闭眼，静思索，让那美丽抑或忧伤的曲子在心坎上汩汩淙淙流过去，让雨水纵横我的脸。

  老树死了，留下一圈一圈生命的年轮，深沉着。坐久了，就来和这年轮弈一盘棋，一盘生命的棋。所有的年轮，纤细的粗壮的，都毫无怨悔毅然地走了一步棋：活着，什么也阻挡不住冲破一切地生长！我一个人立在这儿，直到残桩旁有一天萌生出许许多多细嫩快乐的枝叶。

  这时，雨大如注，天地合一。面朝北盘膝而坐，右边是东，就是太阳，就是诸神；左边是西，就是月亮，就是朝圣之地。日升月落，星转斗移，漫山遍野的绿叶旁站着一个孩子，一个嘴角上挂着微笑的孩子。这孩子就是生活，不死的生活。

（原载于江苏《雨花》杂志1994年第11期）        

    注：因网站故障丢失，今补发原文交流。

宋宝安

意境隽咏的好文。

颜逸卿

宋宝安 发表于 2019-4-19 19:19
意境隽咏的好文。

      承蒙美言鼓励，在下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