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40) 看青的烦恼
看青,也叫看地,就是看护处在结实待收的庄稼。这是个轻松的活儿,地头垅间溜达着,防着贪小利者顺手牵羊,或有看管不慎的牲畜窜进地里啃青。转悠乏了,躺在地头草堆上歇着。可这轻活却少有人愿干,因为得罪人。 记得我下乡到青年农场那年,队里看青的任务由当地的一位老农工承担。老农工其实并不老,没念过几年书,早早的就下地干活了。在我眼里,他长得结实,不傻不愣,干活是把好手,看地也很认真,可年过25还没娶上媳妇。 这年刚入秋,他却死活不愿干了。老队长一打听,原来有人点拨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罪的尽是些娘们,谁还帮你说媒?”牛不喝水,不强摁头,老队长只能另打主意。 一天上工前,老队长嘴里叼着自卷烟来到我跟前:“小伙子,派你去看青咋样?”没等我表态,他接着往下说,“这活儿挺重要的,让别人干我还不放心,看你这个小青年有觉悟……” 我的血往脑门涌,一股豪情在胸中翻腾:“好,我干!”老队长的眼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嘴黄牙:“好样的,哪天开大会给你个‘队前表扬’。” 看青这差使真不赖。兴致上来,我冲着旷野嚎上几句样板戏,那股宣泄的痛快劲,至今时常回味。痛快归痛快,工作也认真。上任没几天,队里就有议论:“那个小南蛮子真行,老娘们连撒尿都不敢走进地里。” 那年是个好年景,大豆饱鼓鼓,苞米黄灿灿,丰收在望。老队长关照要留神。我觉得多余,这光天化日下,谁敢?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老队长是有先见之明的。 一日晌午收工后,一名中年妇女晃晃悠悠磨磨蹭蹭从附近公社的新建点那边走来,跨过公路边的排水沟,在咱队苞米地边的榛材棵子里撸起榛子来。她看四下无人,便飞快地掰几穗苞米棒往背上的麻袋里塞。看她手法老道,肯定不是初犯,但这回没能逃过我的视线。“站住!”我大喊一声,追上去。 谁知那妇女竟不逃跑也不慌张,反而径直走进地里。待我追至跟前,突然,她边脱裤蹲下边说:“别过来,我撒尿。”吓得我扭头撒丫子跑。待定下神来再回头时,那妇女早已起身出地,甩下一路咯咯的浪笑,气得我浑身打颤。 当晚,我找老队长交差辞活。老队长问明原委,破口就骂:“这败家娘们,真他妈不要脸,下回再敢来,你上去踹屁股给她一脚!” 我推辞不掉看青这活儿,却始终提不起踹女人屁股的勇气。我怎么想也闹不明白,这女人怎么就为了几穗苞米,竟差点儿把自己身子最隐秘的部分给外人看,值吗? 多少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心里却沉甸甸的。 (原载《天津老年时报》2003年10月17日) 注:补发原文,以便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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