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爱文 于 2018-2-2 22:59 编辑
往事(七) 我是江中放排人 白爱文 六月末,我要去太平沟。派到太平沟归棱的一排,在山上已呆了三个多月,指导员决定派我这个较稳重的文书上山协助一排长,顺利的把木排由江上放回团里。伐好的原木,通常有两个渠道运回团里:一是用气车,但成本高,运量小,只少量,应急时採用。另一个就是放排,充分利用黑龙江的自然资源,由水上把木头运到团江边的码头。我团在江边,建有一简易小码头,可通过其运输粮食,化肥,煤和原木。
一排是我的老家,一排的小伙子各个棒棒的,能吃苦,都能干。一见面,见他们各个精神抖擞,各个生龙活虎,十分可爱,内心由衷高兴。必竟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满身朝气,无一丝丝懈怠。 放木排十分不易,要把四米、六米、八米的大原木,由八人组成的抬木组,几组人把原木,一根、一根的由棱场,抬到江边。人要在齐腰深的水中,把水中的大原木用特制的八环,六个、七个……不等的原木联在一起。八环:铁制长约十一二厘米,宽约三厘米,厚约一厘米。下尖,上平有一园孔,有的內套一焊死的园铁环 。 把八环分别钉在园木的大、小头两端,钉靠,钉死,只留出园孔或小铁环外露。用铁八号线,把六根左右的原木通过八环上的园孔或小铁环,一根不落的把原木大端、小端各自相连,固定。再用小腿粗的松木四根,分两组,上、下再把固定好的木排两端固定,象竹排一样,成为一个牢固整体。 这样的木排在一排小伙伴们的努力下扎好,约有七八十组,排在太平沟的江边,随着江水上、下起伏随波而不动,排上站立着多位赤膊俊美的小伙子,蔚为壮观。下午三点左右,在船长的统一指挥下,按行驶要求,又把这七、八十组木排连在一起,连在一起的大排,铺盖江面,起起伏伏十分平稳,十分大气,使人心情舒畅,大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多少琼花‘’的豪情…………。见如此场景,你会不自觉得露出满脸的笑容,也会伴随着滚滚的黑龙江水,开怀大笑。这是付出后的舒心大笑,这是看到收获果实后的满足大笑。笑声不但会在空间回荡,还会随着江水漂向远方……。 经协调,由我和一名山农场的本地青年,两个人住在大木排上临时搭建的小木屋中,随船沿江而下,这就叫放排。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水上放排之旅。 呜,呜呜……呜……汽笛鸣叫着,在空旷的江面上分外宏亮,船头逆流斜向上缓缓的,缓缓的移动,……拖缆慢慢的……,慢慢的……离开了水面,一米、两米……。船老大是一个行船的行家,高手,当拖缆全部离开水面时,大排在你关注拖缆时,在不经意间,已慢慢的……慢慢的……离开江岸。轮船划了一个缓缓的弧线,大排已离岸渐行渐远。站在木排上,远远的招手与战友们告别,拖拽的大排已行驶在黒龙江的二流中。 黒龙江水流湍急,主航道为中,苏的界线,江水深蓝中带黑,流速快且江水甚凉。此时轮船和大排都在二流上,保持着一条直线。 用船放排有两种方式:顶排,即排在前,船在后,得是平头船,便于对排观察,散排时,随时可以发现,排上无需呆人,但难度大,极易散排。二就是我们今天的牵拉法,不易散排,整个大排易控,木排不易被冲入主流,船上人不易观察后面的木排,需要在排上放人,为安全,木排后拴一带浆小船。 六月份的黑龙江,正是黄金季节,兰兰的天上,如碧如洗,飘荡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微风把有些薄云撕扯成一条一条云丝悬挂在空中,你会耽心它,不知何时会飘飘落下,落在你的肩上留做纱巾,送给你心中的……梦……。上游远处两岸的树林上,一大块,一大块云朵儿,舒卷自如,天际浮云如绿色草原上的马儿,悠悠自得。黒龙江两岸的绿色长廊似两条巨蟒,伴随着滚滚东流的江水逶迤向前。听着江水哗……哗……拍打木排声音的同时,在江水狭窄处,你还可以听到两岸传来的狗叫声和吵杂的人喊声。望着对岸,苏方白色的房屋、及影影绰绰走动的人们,再望望我岸袅袅上升的炊烟,深深的感到和平的可贵,深深的体会到安宁的生活是多么,多么美妙……。 呜…… 呜……,汽笛声声把我从思绪中拉回,这是事先约好 :用汽笛长鸣互相提醒。顺江看去,就见六艘苏联小型炮艇一字排成纵队,沿江逆流快速而上,轰隆隆声由远而近,眨眼功夫,就来到木排对面的主航道,每艇间距三,五十米,掀起白花花的大浪一米多高,呼啸着向上游驶去。高高的浪花迅速涌到排前。我两手紧紧的抓牢两侧事先捆绑在八环上的毛巾(毛巾早已系牢在八环的八号线上打结成圈,手套在其中,十分牢固。)任凭木排在江水中忽上,忽下,就象用簸萁在簸粮食,上去、下来身体倾斜,颠簸了好几个来回,心似乎快到嗓子眼了,五脏六腑翻翻滚滚……。好在木排扎的牢,扎得好,有惊无险,终于风平浪静,江水依旧,人心似水心,一抹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在团里时,我们武装连在黒龙江边值班,就知,苏方每天都会有几艘炮艇上午沿江而下,下午又沿江而上,所以早早做了准备,没想到今天六艇齐发。也多亏有准备,象我一样,本地青年也是旱地的鸭子。当时我俩,脸都白了,一是高度紧张吓得,二是因紧张,过份用力造成的。 此后风平浪静,顺风顺水,江水也温顺多了,途中遇见几只打渔小船,在江中潇潇洒洒,两岸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太阳已亲吻苏方山上的树稍,天际几只归鸟,伴随着落霞飞过,远山隐隐藏藏,随着江岸的走向玩起了捉迷藏,江面是,浪花点点,江水湛蓝十分迷人,身在其中,如神如仙,而忘了排下泊泊的江水,忘了置身排上,更忘了滚滚的黑龙江水和即将来临的夜晚。 两个人值班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夜航就怕散排和跑排,因江上一片漆黑,唯一可借的是月光和星光。 我躺在用椴木树皮铺成的床上(椴木树皮,极好拨落,且成大张,又厚又软当临时床已是极奢侈)听着江水哗……,哗……,泊……泊……的从身下流过,除了浪漫外,再无心的人,此刻也不会有睡意。四周静得出奇,用静悄悄的也不能准确的表达,漆黑一片,万籁无声,长时间偶尔才能听到几声犬吠,从遥远的地方飘飘渺渺的传来。偶尔也会见到从下游驶来的苏联船只,巨大的探照灯,射出的灯柱,把江水照得波光鳞鳞,使得照射不到处更加黒暗。 头枕着波浪,双眼呆呆的看着深蓝的夜空,只见繁星点缀的夜空,如一块深蓝色的丝绸,上面缀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宝石。每一颗宝石,都在不停的发出各种悦目光彩。偶有一颗或两颗缀在绸丝上的宝石脱落,就会在蓝丝绸上划出一条无比美丽的亮线,使丝绸更增添了几分诱人的美色。薄如纱巾的浮云,飘呀飘的来到了你的上方,你注目它的移动方位,辨别着它和何物种的何物相近。你幻想着自己会飞,到天上去好好看看人间……。云呀!多变的云,千古以来,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总是优雅,自由自在,或在天际悠悠,或在山顶,成为戴在山头上大大的礼帽,或在树梢旁为树围上白色的围巾,使树更潇脱。你总是那样潇洒自如。累了落在山上,快乐时就去追赶落霞,跑得满面红通通,伤心时,就痛快淋漓的落下泪来。这些是我望尘莫及的,也真真的令人羡慕。 弯弯的月儿,后半夜才姗姗来到,此时为下旬,下弦月弯弯如银钩,发出的月光,如水,如薄丝,如雾,淡雅如素,使四周披上淡淡的白纱,两岸树木轮廓可辨,弯月倒映在江水中的月影,在奔流的黑龙江水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如从江水中不停的有月亮升起,可谓水中逐月……。 船在江水中已行驶了十多个小时。北疆夏天的日出很早,东边渐白时,伴随着天际的残月和残星,已隐隐看到了初红……。在迷朦中似乎见到了码头。我半睡半醒,似睡非睡,似醉非醉,似浪漫非痴呆的在木排上度过了我的第一次放排,也度过了放排的一个夜晚,遙见码头连呜……呜呜……的汽笛声似乎也没听见。我真的睡了,在江水中,在木排上,在梦中睡了……。 2017年10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