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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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尧--想起了名山的那山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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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12 13:55: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想起了名山的那山那水
王学尧
     在纪念知识青年赴北大荒40周年之际,回想当年和战友们朝夕相处的岁月,至今感到还是那么亲切……那里的黑土,那里的乡情,如一杯陈年老酒,让我们喝下一口就永远铭记在心头。
     名山,一个可爱的名字,那里有如梦如画的秀美青山和大江,有母亲般博大胸怀的黑土情思和乡情,还有战友们与天奋斗留下的那难以忘怀的故事。名山位于祖国边陲罗北县的黑龙江畔,周围被当年兵团十二团的大片良田环绕,山虽不高,但却郁郁葱葱,山上是解放军边防站所在地,有战壕和望塔,一般不许外人进入,更增加了名山的神秘。再说那黑龙江,我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看到那样宽的大江,不仅水面宽,而且水流很急,水里野生着数十种野生的鱼类,除了“三花五罗”等名贵鱼外,最令人兴奋的就是那上千斤重的“大鳇鱼”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才能装一条。特别是黑龙江是中国和苏联的边界,江的北岸就是当时的苏联,伫立江边就可看到江那边绿树丛中若隐若现的汽车和楼房,这在当时那浓重气息的备战年代,那感觉绝不像今天身处旅游景区那样轻松。
     我是1969年9月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潮从北京来到名山这块黑土地的,那时这里已由原建三江的一个国营农场组建成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十二团。我们到达名山时已是秋季,到处是收获的景色,团部的周边被大片的麦田包围,黄灿灿的一眼望不到边。通往团部的大道上,分别在八连和团部招待所门前竖起欢迎知青到来的大彩门,就像电影《英雄儿女》中志愿军欢迎祖国慰问团搭设的彩门一样,使每个青年一下车就有一种“到家”的感觉。我所在的连队是团部供销社,那天是连长叶德林和老孟来接的我们,他们赶着一辆牛车,热情地帮我们把行李搬到车上。叶连长是山东人,58年转业的军官,黑黑的脸膛,朴实中充满了自信,一张口总好向别人展示曾参加过解放战争的历史,使新到的青年无形中增添了对他的敬佩。
     我们的宿舍在供销社粮店的背后,一座土的不能再土的小土屋,一铺土炕,一座土火墙,外加土地面和黄土抹的墙壁,满屋充满了土腥味儿,唯独有点现代化标志的是屋里有一根照明用的灯管,似乎在炫耀着这里已是农村城镇化了。团部供销社负责着全团百货、食品、文教、五金、粮油的供应,同时还有被服厂、土特产收购、修鞋、理发、照相(后增加的)等服务项目,营业室是一座面积200余平方米的平房建筑,外墙刷成土黄色,其中部分房屋还被分割成会议室、财会室和仓库,这在当时已是全团最大的百货商店了。供销社的后院有三、四百平方米,由木樟子围成,院内有木板建成的仓库和牛棚。通常,牛车司机老孟总是在牛棚忙碌,清理牛圈卫生,给牛拌草料,黄牛几乎成了他的朋友。老孟为人和善,对青年可好了,每年秋季都会将自家种的苞米、倭瓜煮熟送给青年吃。那一年我患了感冒,浑身发烧,想到老孟住的屋里有个火炕,就想去躺一躺,老孟安排我睡下,给我盖上羊皮大衣,就在灶坑边烧起火来,滚热的火炕外加羊皮大衣,使我浑身发了一场透汗,感冒顿时好了起来,直到现在我还感谢他老人家。
     到供销社后我被分到了百货组,成了一名销售布匹、针织衣裤和鞋帽的营业员,经营的商品有几百种。熟话说,干什么吆喝什么,当营业员就得会卖货和下帐,青年们在一起不忙时就开展岗位练兵,学打算盘,学量布,学用秤秤商品。我们组长张文清是本地人,干活利索,字写得很好,她账算得快极了,那时没有计算器,全靠打算盘,她一只手翻票据,一只手打算盘,噼噼啪啪一会儿就能打一摞票据,看她打算盘真是一种享受。由于她教得认真,我们学得也快,不多几天就掌握了技巧。知青的到来,使供销社充满了生机,营业室里随处可见十六、七岁的姑娘、小伙儿,经营的商品也在不断增加,知青们在一起互相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再加老职工的帮助,很快我们就成了商店的主力。
    一晃,冬天来到了,那是我第一次领教北大荒的寒冷天气。一场大雪下了足有半米厚,大烟炮刮得昏天昏地,冷风吹得脸像刀割一样难受,皮帽子上全是白霜,路全被雪埋住,那雪被零下30多度的低温冻成了一层硬壳,上面可以站人而不被踩塌。由于大雪封路,地里的苞米来不及收,全冻在了雪下,为了保住收获的成果,团里让我们全到地里抢收苞米。于是,由团领导带队,大家裹着绑腿,踏着雪来到苞米地。那苞米地的雪足有一米厚,苞米大都埋在了雪里,我们用手深深抠进雪里将苞米掰下,然后装进麻袋,整个身体都趴在了雪里。那时,柳鸿文刚从十三连调来,比我有经验,临出来时他买了一斤十二团产的核桃酥揣在棉袄里,而我却从食堂买了两个馒头装在兜里,到中午吃饭时,那馒头已经冻透,根本无法吃,柳洪文就把核桃酥贡献出来。在漫天的大雪地里,那顿饭却比现在野餐吃得还香。那时的名山生态环境真好,我们在雪地里正专心地掰着苞米,身边突然噗拉拉飞起一只受到惊吓的野鸡,把我们吓了一跳,大家兴奋地围拢过来想把它抓住,但野鸡三蹿两蹿地飞跑了,在一片惋惜声中,大家又开始掰起苞米来,那日回到宿舍,我们人人的棉衣棉裤都湿透了。
     刚到兵团时,正是中苏关系紧张的时候,连队时常组织夜间防空演习,深更半夜大家被连领导领着在大野地里一走就是一、两个小时,有一次李英芳的脸还被冻坏了,回到连队后经老职工帮着用雪搓了半天才缓过来。那时候全团上下普遍流行着绿色服装,现役军人穿的是国防绿军装,兵团战士们则穿着发的黄棉袄,就连机务人员都穿着用绿色帆布做的工作服,“绿色”成了兵团战士的象征。为了备战,团里组织了专业武装连队,每个连队也组织了武装排,就连供销社也由团部发了几支枪,几乎是全民皆兵了。团部作训股的孙参谋特意到供销社教练我们打枪,在一次实弹打靶时,辛恩荣5枪打了49环,成了女中豪杰,被抽到团里进行专门训练并参加了师部的比赛。分到武装连队的同学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站岗放哨和练习打枪,就向正规部队的战士一样,我真羡慕他们,但不久就发生了一件让人痛心的事。那是我的一个同校不同班的同学,在江边站岗交班回到宿舍后,因冲锋枪子弹未卸膛,被另一位好奇的同学在摆弄时子弹突然走火击中腰部,丧失了年轻的生命,他死得太可怜了,至今我还记得他。
    每天下班后是青年们最高兴的时候。吃完晚饭男女青年们就会坐在宿舍窗前聊天,上海青年陆建新打起从上海带来的手鼓,天津青年刘云龙放开喉咙唱起“亚非拉,我们要解放……”,北京青年刘宝生手捧《艳阳天》讲故事般的朗读,哈尔滨青年张东来和温州青年柳洪文摆起象棋对垒,直到夜幕降临,大家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供销社的团支部生活也很活跃,上海青年胡家瑞经常教大家唱歌,刘兵和叶家标带领大家开荒种向日葵、西红柿和黄瓜,邵根根很有内秀,能把别人扔掉不响的收音机鼓捣响了,吴淑英、马兆群经常为连队的学习园地写些文章,马雁民喜欢照相,他那架从家带来的照相机给战友们做出了不少贡献。由于离江边近,有时大家也去江边玩儿,女青年坐在江边洗衣服,男青年躲在远远的将上衣往腰间一围就成了更衣室,换上游泳短裤就下了水。黑龙江水哇凉哇凉的,在里面游泳真是爽得很。
     夏天到了,为了适合战备需要,团部搬到了距江边10多里远的新址,供销社也随之搬到了新团部,充实了人员,我也由营业员改任仓库保管员。新团部供销社营业室面积较大,是老团部供销社的二倍多,旁边是邮局、银行和招待所,在宿舍没建成前我们就住在招待所里。供销社往西约400多米就是新团部办公地,每天一日三餐我们也在机关食堂吃饭,比老团部的伙食强多了。不仅如此,在这里我还结识了毛四维、葛长根、石予民、张保尔、水洁明和谢肇祥等青年中的精英,其中谢肇祥在邮局工作,水洁明在团管理股工作,其余四人均为团宣传股报道组的笔杆子。那时团报道组经常组织各连队通讯报道骨干学习,使我的新闻写作兴趣得到启迪,在离开兵团后的工作中受益匪浅。供销社的对面有一座美丽的小山包,它高不过十几米,面积比足球场大不了多少,山上到处是野生的树种,绿草茵茵,一派秀丽景色,是我们闲暇时照相的好去处,马雁民的那部照相机没少给我们留影。沿供销社旁边道路往北再往西,大约10多里的路程,有一处美丽的湖泊,叫莲花泡,据说上游和松花江相连,老职工曾几次带我们去那里划船和吃鱼,那里的景色真是一种天然的美,在湖中荡船真是暇意极了。
     回想在兵团的那几年,真是充满了酸、甜、苦、辣。战友们在一起生活,可以说是最大的乐趣,冲淡了远离父母的苦衷,青年一人有难,大家互相帮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一次,我和供销社老职工去七连点货,回来后已是傍晚,看到宿舍前围了好些人不知在忙碌着什么,走到跟前才发现她们是在给我拆洗被褥。原来,那天十四连来了2位同学,他们看到我们宿舍火炕冰凉,就给我们烧起火来,不想因烧得过猛,竟烤着了我的褥子,幸好被及时发现,但我的被子、褥子已被烧得面目皆非。我清楚地记得,那次是王昆大姐(北京知青)等人帮我拆的被子和褥子,大家又凑布票帮我买来新布、棉花和床单,将被子、褥子洗净补好,想起那战友的情谊,至今使我难忘。
      北大荒人性格豪爽,老职工们多是闯关东的山东人,外加58年转业的军官和663老兵,身体健壮,喝酒海量。老职工们对青年们关怀备至,干起活儿来抢在前面,经验丰富,没有一点儿架子。陆松长,典型的山东大汉,高高的个子,当时是收购组组长,还有老史师傅,经常带着我们去罗北县拉咸盐,200斤重的麻袋抢着背,却让我们小青年装麻袋,在他们的带动下,我也学会了钻肩背麻袋,重体力劳动锻炼了我腿部和腰部的力量,至今50斤重的大米我自己能扛到肩上并背到楼上,以致同志们都说我这是在兵团锻炼的结果。每到冬天,供销社都要组织我们男青年去连队收购生猪,或拉到佳木斯肉联厂,或自己宰杀。杀猪一般都在半夜,老史师傅是操刀手,我们打下手,一干就是一夜,尽管十分辛苦,但半夜时分我们可以吃到新鲜猪肉做的菜肴,大家围坐在一起,一个大碗里装满北大荒白酒,大家轮流传着喝,真有梁山好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感觉,至今还忘不了那段难忘的日子。
      在北大荒时,青年们时常利用星期日帮老职工干活儿,那时年轻又没事干,助人为乐总是快乐的事。一次,我和叶家标帮叶德林连长挖菜窖,我俩换着班挖,菜窖挖得很深,当时只顾干活,竟没考虑挖完后怎么上来,当时叶家标在下面,我在上面伸手拉他,没想到他那么重,快到菜窖口时我实在挺不住松了手,结果他摔了个屁股墩儿,我俩都笑弯了腰,最后用铁锹在菜窖里挖了几个坑,脚踩着才爬了上来。还有一次冬天帮老陆、老史和刘排长等人上莲花泡砍柴禾,那天我们乘着拖拉机,从冰面上走到莲花泡的岛上,那上面到处是碗口粗的小树,地上的雪有一尺多厚,我们趟着雪,用大板斧把一株株小树砍倒,把车装得像小山一样。回来的路上,我们躺卧在车上,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当时想,今天我们帮老职工打柴,明天是不是也要自己来这里打柴呢?不知不觉竟有了想家的感觉。老职工的想法自然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人人打了一车柴,够烧一冬天的,大有打了胜仗归来的感觉,只可惜那些树了,好生生长在那里竟被砍下来当了烧柴。当时老职工都上那里砍烧柴,不知现在那里还有树没有了。
      七五年,我被战友们推荐上了学,从此离开了那个在我年轻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临别时,全连战友们和我照了合影像,照片是张东来的杰作,照片的背景是新团部的供销社,时隔三十多年,战友们分布祖国的四面八方,尽管岁月的沧桑使大家容颜变老,但战友们真挚的情谊和名山给予我的深情厚爱,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二00八年三月五日于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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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9-12 22:4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新团部小山包留下的记忆
王学尧
      1969年“十一”前夕,根据当时战备形势的要求,设在黑龙江边的老团部机关向南迁移到了距江边近10公里的新团部。在新团部机关的东南侧,有一座美丽的小山包,它高不过二十米,面积比足球场大不了多少,山上到处是野生的树种,绿草茵茵,一派秀丽景色。小山包虽小,却和我们朝夕相处,他见证了我们在兵团的艰苦生活,也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伴我们走过了在兵团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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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刚到兵团不久的一天,连长叶德林把我们几个分到供销社的小青年找到一起,说:“团部搬走了,供销社也要搬过去,今天你们就去那里帮老职工盖房子”。听连长这么一说,我们高兴极了,从来到供销社后就站柜台,哪都没去,憋得实在难受,正好出去活动活动。连里从机修连联系了一台拖拉机,我和程强、朱敬喜、尹润海、于冠民、李英芳等高兴地随老职工跳到车上,就启程了。
      拖拉机欢快地载着我们,沿着老团部的道路向南一路奔跑,走了不到二里地就到了鹤萝战备公路。这是我们来兵团时走过的道路,那天汽车从这儿拐弯时我们兴高采烈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靠路南面有一片房子,“这是十一连”,老职工指着说,“再往西走是八连,从八连往南10多里就是新团部了”。站在轻轻颠簸的车厢上,听着老职工的介绍,看着两侧望不到边的麦田,那感觉十分舒畅。过了十一连,拖拉机沿鹤萝公路继续往西,美丽的名山就在前方,那山是绿的,在晴朗的蓝天衬托下,就像画一样展现在我们眼前。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大约又行驶了4里多,来到八连,然后拖拉机向南拐入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上了这条道,拖拉机就像船进了大海里一样,开始前后左右的颠簸起来。那时这条道还没修好,路面到处是坑,两条被车轮碾压的深沟足有半尺深,一直伸向远方。拖拉机的车轮就是压着这两条深沟艰难地向前行走。车厢来回晃动着,就像是滚圆宵,我们不得不紧紧把着车厢板,生怕被晃动的车厢甩出去,刚才的新鲜劲早已不知去向,谁也没有心情再看两边的景色了。感到过了很长时间,车才停到了通向新团部机关的路旁。
      新团部机关设在道路的最西头,是呈“工”字形的平房建筑,那时团部还没有楼房。新团部供销社位于新团部机关东侧约400余米的位置,面积是老团部供销社的二倍多。供销社的营业室紧邻我们刚来的那条土路,西侧依次是银行、邮局、招待所,门前一条大道和来时的土路垂直相交,对面就是那美丽的小山包。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中,小山包上到处是碗口粗的树木,与周边景物相比,如镶嵌了一颗翡翠色的珍珠,更显得美丽诱人。听说我们就要在这小山包上盖房子,我真有点舍不得了。
      老职工们带着我们登上小山包的南侧,这里阳光充足,显然他们是想在这里盖房子了。我们扛着板斧、铁锹穿行在树丛中,像是在深山中探宝。不知那时有没有规划,反正是老职工走到一处向阳处,放下板斧和铁锹就不走了。接下来就是砍树,只见老职工拿过板斧,“啪、啪”照手心上啐了两口吐沫,两手举起板斧用力向下一砍,“咔”的一声,碗口粗的小树就齐根斩断了。这要在现在,那不是破坏嘛,可当时那叫开荒,我们看得眼睛都发呆了,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好像看到了当年北大荒人开荒的样子。按照分工,老职工砍树,我们清理现场,不一会儿,砍倒的树就堆成了柴火垛。休息时,我也试着拿斧子砍起树来,但那劲就是使不好,一斧下去,板斧和树干擦肩而过,小树晃了晃,只砍掉一块树皮。看来,这就是知识青年和老垦荒队员的差距,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一天下来,我们累得筋疲力尽,但总算清出了建房子的空地。
      第二天,我们继续沿头天走的路来到小山包,清理完头天砍树留下的树根后,随即开始挖“草筏子”。 “草筏子”就是用铁锹将山坡上的草皮切成块,厚厚的连根崛起,像砖一样,老职工说用它砌墙最保温(实际上那时是没有能力全用红砖盖房)。我们拿着铁锹用力向地上插下去,切出一个个长方形,大小如城墙砖的尺寸,然后将铁锹尖伸到土里用锹把一撬,一块草筏子就切出来了。在随后的几天里,我们挖完草筏子,就开始按房子的大小向下挖地槽,要挖出将近房屋那么深,然后用草筏子砌成墙,凡受力的地方都用红砖砌好,留好门窗的位置,选择粗大的树木枝条作房梁,细得苫房顶,上面铺上草,一间“房子”的雏形就出来了。这“房子”远看就像一个草堆,近看只能说是个房盖架在坑上,因为“房子”有大半截埋在了土里,孰称“地窨子”。想起来老职工们那时的生活真是艰苦,比起他们拉家带口的生活我们还是强多了。
      那几天,我们每天在这小山包上盖房子,中午饭由老职工从几里远处的六连打来用扁担挑到山上,没有筷子,就将山上的小树枝掰下来,扒掉树皮,露出白花花的枝条,一双“一次性筷子”就制成了,随用随有,取之不尽。由于体力强度较大,又是野餐,我一次能吃六个馒头,那饭真是香啊。不知不觉,“十一”来到了。那天下起了小雨,至上午九点多钟,天上突又飘起了雪花,幸好我们都穿着棉上衣,干起活来浑身是汗,竟一点未感到冷。休息时,我们躺在苫房的草堆上,听着远处传来团里转播的北京天安门国庆游行盛况,想家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心里像有一万个小虫在爬,说不出的滋味,不禁潸然泪下。要知道,去年的今日,我们正穿着草绿色军装列队经过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的检阅,谁想今日竟跑到了数千里外的北大荒,远离亲人,远离家乡,这感受没有到过兵团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过年了,那一年我们没有探亲假。老职工们怕我们孤单,争抢着让我们到他们家里过年。盛情之下,也想看看我们亲手帮老职工盖的房子能否承担得住北大荒的大烟泡,零下30多度的低温下,那房子能保温吗?我来到了连队荆树德、陆松长、牛车司机老孟等老职工的家。一推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眼前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像到了云雾之中,那是室内室外温差几十度形成的水蒸气。进了门,屋里热烘烘的,火炕烧得烫屁股,老职工家家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黄土掺沙子抹的墙刷了白灰;锅台用水泥抹的,擦得铮亮;炕面上糊着牛皮纸,还刷了亮油;阳光从窄窄的窗户缝中射进来,在屋内形成了一个光柱。从屋里看外面要仰着头,因为屋子大半埋在了地下。看到我们来给他们拜年,老职工们高兴极了,把我们让到暖融融的火炕上,摆上小炕桌,接下来就是“哈酒”了。在自己亲手参加建造的房子里和老职工们过年,这年过得别有一番滋味。
      夏天到了,我们已搬到了新团部的供销社,每天出门第一眼就可看到对面那小山包。在阳光的照射下,小山包上的树木披着亮晶晶的绿色,其中还夹杂着开有粉红颜色花朵的灌木,真如一座美丽的花果山。此山之美,也成了青年们闲暇休闲的好去处。马雁民手中的照相机这时也是利用率最高的时刻,连里的战友们都愿意找他照相,每次他都是有求必应,他给宋桂英等人在桃花丛中照的照片,人人都说像仙女一样。小山包的美,给新团部增添了勃勃生机。
      秋天到了,又是小山包的收获季节。老职工们在小山包脚下开辟
的园田地中长出了丰硕的果实,绿油油的苞米吐着长穗,滚瓜溜圆的倭瓜爬得满地都是,土豆花开地里结果,这山包从上到下都是宝呀。一到这时,连队的牛车司机老孟(那时已开始打更)就叫上我们,来到地里进行采摘,苞米捡嫩的,倭瓜挑老的,然后就架上大锅烀起来,让小青年们吃个够。想起那时吃苞米和倭瓜的热闹情景,就想起了老孟,只可惜我竟忘了他叫什么名字。那年他四十多岁,一脸胡茬,手卷的大喇叭口旱烟不离手,性格耿直,体现了老北大荒人的特征,听说他人已故去,我在心中默默为他祷告,他吃了不少苦,但愿在天堂能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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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新团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山包也旧貌换新颜。近日拜读了重返名山战友们写的文章,获知小山包已不复存在,“当年的小山包如今被推平建起了街心花园——“名华苑”。这里花木横疏,草坪覆盖,几座不同风格的亭子散布苑内,东南角是各种固定的健身器材。每天清晨或傍晚,这里聚集了众多的运动爱好者,有翩翩起舞的,有扭大秧歌的,有打拳舞剑的,一般都有行头——一身休闲服或是运动装”。昔日老职工们住的地窝棚也随着小山包的变化退出历史舞台,变成向城里一样的漂亮住宅楼,不知当年的老职工们是否住在里面,愿他们家家幸福,身体健康。“名华苑”的东边是邮局,我们来得早,还没到营业时间,大门紧闭。但是,从敞亮的窗户往里瞅,营业厅装修与城市一模一样,柜台内外用不锈钢栏杆隔开,黑色大理石铺的台面,瓷砖地面。路南是五栋多层的住宅楼,最西头建的是“园丁楼”。住宅楼底层是商铺,有小超市,有两家药店,有银行,有工商所、土地资源所(摘自石予民写的《回访名山随笔——场部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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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团部小山包,你见证了十二团的变迁,见证了北大荒人改天换地的北大荒精神。如今,昔日的兵团已不再是当年那荒凉的景象,成了名副其实的“北大仓”,农场城镇化,职工业余生活有了像城里人那样的生机。小山包,让我再说一声“我爱你”,我将永远不忘那当年枯燥生活中你给我带来的快乐。

注:文章中小山包的现状描述选自石予民回访名山随笔——场部变迁》一文;照片作者——李德贵;原十二团团部分布图(1976年)作者——谢肇祥。文章个别内容得到马雁民、谢肇祥的更正,再此表示感谢。

                                                                          王学尧   二00七年九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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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9-12 22:48:52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年—战备气息分外浓
王学尧
      1969年9月,珍宝岛事件的爆发,黑龙江中苏边界上到处笼罩着战备的火药气息,当时的名山也不例外。我来到兵团后,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战备气息特别浓厚,似乎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争。到团里的第一课就是团领导讲中苏边境的形势,动员青年扎根边疆保卫祖国。
      台上,身着国防绿军装的团领导们慷慨激昂地讲着战备形势。台下,数百名刚到兵团的青年们穿着草绿色棉大衣静静坐在长凳上,虔诚地聆听着团首长的讲话,好奇心夹杂着今后能参加保卫祖国战斗的幻想,人人忘记了长途旅行的疲劳。我和同班要好的同学张文福、安春生、张玉华、曹英来、孟庆深、高书祥等坐在一起,想着几天前还在教室里讨论着兵团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身在其中了,真像做梦一样。看着四周一片“绿色”的海洋,似乎融进了部队“大熔炉”的行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就等着领导的一声令下,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是1968年经毛主席批示组建的,隶属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管辖,编制六个师,名山是二师十二团。按当时的编制,团长、政委及团机关司、政、后三大部门的主要领导全是现役军人,二师师部设在宝泉岭,十二团团部设在距名山东侧约10余里远的黑龙江畔。虽说是生产建设兵团,也有着和正规部队一样的“保密番号”,邮信地址不能写萝北县名山,要写“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设字205信箱”。 其中的“设”字取自“建设钢铁边防”六个字中的第二个字,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所辖6个师代号为“建设钢铁边防”,二师自然要取六个字中的第二个字了,看来够神秘的。二师从八团至十七团共辖9个团,十二团的建制比八团小,比十三团大,有一万多兵团战士及家属,经济上属中等,当时有“穷延兴,富军川,不穷不富是名山”的美称,这可能是沾了风景秀丽的名山的光了吧。
      根据团里的分配,我分到了团部供销社,这是一个负责全团生活日用品、粮食供应的服务连队。后来,我知道了当时团里共设置了约30余个个连级单位。生产连队有15个,其中3连是以渔业为主的副业连队,9连为军马连,10连以种植水果为主,11连为良种站,15连为水利连,其余为生产连队;此外还有以基建为主的工程一连、以武装战士为主的工程二连、以木材加工为主的工业一连、以粮食加工为主的工业二连、以食品加工为主的工业三连,还有砖瓦厂、汽车连、卫生队、机修连、学校、教导队、供销社等,其它还有通讯排、气象站、招待所、邮局、银行、物资仓库、电影放映队、宣传队等辅助单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耳边灌输的战备气息越来越浓厚。先是不断地搞夜间紧急集合,训练应对苏军突袭的能力。说是夜间,其实也就是晚上9、10点钟。我们宿舍外过去有一个木制大门,后来拆除了,但拆得不彻底,竟留下了半米高的木桩,白天大家看了还能绕着走过去,一到晚上由于没有路灯,就只好摸瞎子慢慢探索着走了。那日晚上有人敲我们窗户说紧急集合,我和程强、朱敬喜赶忙披上衣服往外跑,由于跑得太急忘了那回事,朱敬喜一下被木桩绊住,摔了个实实在在的大跟头,但当时竟忘了疼,爬起来又往连队跑,直到紧急集合演练结束后才感到腿和肚子疼得要命,我们搀扶着他慢慢走回了宿舍。此事过后成了同学之间的笑料,也使我们晚间出入更加注意那个木桩了。对于紧急集合,其实我们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临来兵团前,我们学校在北京房山军训了三个月,几乎每星期都要搞几次夜间紧急集合,而且要求打背包拉练,军训结束时我们班还在全校评比中获得了第一名。到兵团后夜间紧急集合多了,应付能力自然很快就适应了。有一次夜间紧急集合,连长叶德林带我们跑步来到一片大田,命令我们原地卧倒,并神秘地向我们下达团部的指令,说据可靠情报,苏军要前来空袭,团部要求我们原地待命。深秋的夜晚,我们穿着临从北京出发时发的黄色棉上衣,趴在地上倒也不觉得冷,但时间长了却不免感到有些枯燥。这时,不知是谁第一个感到了地上有什么东西在硌着身体,往下一摸却摸到一个萝卜,原来是连长不熟悉地况竟把我们领到了萝卜地。这下可好,大家从衣袋中掏出小刀削起萝卜来,不一会四面八方就传出一片“喀吱、喀吱”的嚼萝卜声。连长一看,这还叫什么“防空演习”,整个朗一个胡闹,忙下达命令解除了“防空演习”。大家笑嘻嘻地边吃萝卜便往回走,直到宿舍还笑个不停。
      北大荒的天气说变就变,一晃冬季就来临了。那里的天黑得很早,基本上是下午3点钟一过天就黑下来。上级传来命令,说为了防止苏联趁夜间突袭,将中午饭改在下午2点,晚饭时间调整到半夜,那段时间我们每晚都要忍着饥饿盼着早点开饭,或是中午饭时多买个馒头等饿了时充饥。处于当时的环境,连队生活十分单调,除了紧急集合就是早晚雷打不动的学习。每天早上,我们供销社的全体人员要准时来到连部的会议室,集体收听中央广播电台的广播。由于地处中苏边界,苏联一方总是对电台广播进行干扰,使播出的声音发出嗡嗡的响声,客观上给人造成紧张的感觉。晚上,大家集中在会议室里听连领导传达形势报告,全是战备的事。连指导员纪自谦是部队转业的军官,讲起战备工作滔滔不绝,但大多数是照本宣读团部下发的文件。后来指导员纪自谦调到了五连,新来的指导员刘元福是663老兵,来自一师,或许那里比我们更甚,他一来战备的道理讲得更多了。那时我们的耳朵里几乎灌满了“苏联陈兵百万在边境线上,随时可能发生战争……”,“晚上大家不要外出,有事要请假……”等等。我还听说了一件事,说团部汽车队有一名司机,在我们临到兵团前的冬季一个晚上独自驾车回团,为抄近道回家错走了江道。因为那时大雪纷飞,四周一片白看不清道路,以致糊里糊涂竟将车开到了黑龙江面中苏边境分界处,结果被苏军的坦克和吉普车劫持到苏联一方,经过秘密审讯后才被放了回来。他回来后自以为瞒几天就过去了,没承想团部马上找到他核实情况,因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最后被扣上了一顶叛徒的帽子遣送到了距边境线较远的十七团劳教。还有师部的一名干部到我团办事,为了观赏名山的风光,竟在名山下车后走小路观起风景来。看到陌生的面孔,立即引起当地群众的警惕,有人跟踪,有人举报,最后被当成苏联特务带走审了半天,直到弄清身份,这有点像是演电影。
      冬季到来,大地冰封,黑龙江上冰冻足一米多,已经能跑坦克了,随着天气转冷战备气息也进一步升级。为了让大家识别苏军的新式武器,师部拨给团里一些宣传图片和挂图,供销社作为全团流动人员集中的重要场所,自然成了宣传的阵地,我们把各种图片和挂图在营业室内悬挂起来,供前来购物的兵团战士及家属观看。那里有介绍苏联新式坦克及各种兵器图样和性能的挂图,还有中苏官员在边境会晤时的照片,许多连队的人为了看这些图片和挂图,每天从几里或几十里外的连队赶来,使得那段时间供销社里非常热闹。
      那时分到武装连队的同学很多,他们都穿上了兵团战士服装,张文福、安春生、曹英来、孙烈、高书祥及同校不同班的贾广岭等分配到了工程二连武装连队,董涛等同学分到了四连的武装排,他们都拿起了抢,成了名符其实的兵团战士。看到他们浑身上下武装得像真正的战士一样,不光是我,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听他们讲,他们每天不是巡逻就是在黑龙江面上刨冰挖防止苏联坦克过来的深沟,那种深沟像沟渠一样,1米多深,好几米宽,想想他们也是够辛苦的。
      由于供销社离工程二连较近,张文福、安春生、曹英来、孙烈、高书祥等时常来供销社找我,我也经常到他们的宿舍去,有时星期天他们没有任务,就把照相机拿出来,我们跨着枪在江边照相,身后是祖国的大地,脚下是冰封的黑龙江,大有保卫祖国的自豪。有时我们也将苏联那边当作背景,拿着枪摆个姿势,好像爬冰卧雪密切关注敌情一样。尽管战备空气十分浓厚,但空闲时间大家照几张像,说说站岗巡逻中的小故事,也活跃了当时的枯燥生活。               
      一天,我们学校分到机修连的同学刘波神色慌张地找到我,说:“不好了,贾广岭被枪走火打伤了,正在卫生队抢救呢”。我听后急忙和他一起往卫生队跑去。那时的团卫生队十分简陋,门诊、住院处和手术室全在一座“工”字形的小平房里,等我俩人跑到卫生队看到贾广岭时他刚断气,只见他面无血色地躺在手术台上,满地都是血水,分到团卫生队的哈尔滨青年小吕正在清理淌到地上的血迹。本想为贾广岭输些血以抢救同学和战友的生命,没想到他走的竟是那样的急,以致连一句安慰他的话都没有时间说,那情景真是太惨了。事后听工程二连的战友们说,贾广岭是被另一名战友开枪走火误伤的。那日,贾广岭从江边站岗回来,因为天气很冷,进屋后未来得及将枪里的子弹退出枪膛就放在了床上。听说他的枪刚才被磕了一下,另一北京知青,就顺手拿了起来看看。那种和雷峰拿的一样的苏制老式铁把冲锋枪太容易走火,拉开枪栓一松手,子弹就射了出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贾广岭正坐在床沿上吃同学煮的挂面时,没承想枪响了,七颗子弹从腰部射进,从另一侧穿出,又打到墙上炸出一个坑,当时贾广岭连声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地上。同学们见状赶紧给团卫生队打电话,找来担架将贾广岭送到团卫生队,但已为时已晚没有抢救过来。一个同学和战友的生命就这样过早地凋零了,我们在为他感到难过的同时,也吸取了惨痛的教训,以后持枪的战友们都开始注意执行完任务将子弹退膛的事了。     
      多少年来,当年兵团那种火药味十足的战备情景仍然时时出现在我的脑海,我在怀念战友的同时,也念念不忘那逝去的紧张战备的年代。当我们今天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和平年代时,经常想想过去那紧张战备的往事,将更加珍惜“和平”二字的来之不易。也使我想到那些至今还处在战乱中的不同肤色的人民,他们所受的苦难将比我们那个年代不知要多出多少。   
      战争呀,还是远离人民吧,让“和平”的歌声响遍世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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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七年九月十二日
复印自:《名山农场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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