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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5 18:4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被软刀子扼杀的思想者
十四团  哈尔滨知青

       又到高考阶段,不禁让我浮想联翩。高考无疑可以改变人的命运,对知青来说,77年的首届恢复高考来的太迟了,带来的不仅是命运的转机,更是满腹的辛酸。
      我所认识的潘大个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天津知青,六六届老高三。当年在团里对他小有耳闻,不是缘于他的才华,而是他自以为是引来的非议,让他名声鹊起。
      光阴似箭,很快到了79年,我和老伴当年刚刚有了自己的家。我已经调到儿时的家门口,当年的哈尔滨科技大学工作,刚有了一间福利住房。老伴在校园里散步时巧遇潘大个。几年不见,岁月留痕,多了几份成熟,添了几多沧桑。相反,当年落魄是人生狼狈的极致,并没削弱而今的英气焕发,他还是让人耳目一新。虽然够不上他乡遇故知,还是让人喜出望外。他也没客气,应约到我家作客。
      我和他在团里不熟,还是认识。和子弟校教师大部分都有来往,宿舍相距不远,彼此都有耳闻。很快,他的侃侃而谈还是让我知悉了他当年的遭遇。本来,他在团里当中学教师,是个令人垂涎的工作,应格外珍惜,那就应该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忘了是具体那年,大约是72年,他在团部子弟校干得好好的,身为中学教师又是祸从嘴出,在一次类似把犟眼子的辩论中,被人攥住话把,他不服软,硬撑,结果惊动了团里某些现役军人极左分子,立刻被严打。被定为现行送到连队劳动教养,以观后效,因当时团里尚无权定性和收押政治犯。
      他不明不白到了七连北京庄,老职工把他当成危险分子,知青把他看成另类,他被严格孤立了。白天,他形只影单,一人孤零零的出入,干活、吃饭,没人搭理他;他也知趣的不和人接近,整日无语,完全是个多余的人。有同情心的知青,不知原委,也不敢贸然接近他,他也有意回避,无形的高墙把他从人世间完全隔离了,不是囚犯、胜是囚犯的日子过了很长。我老伴适逢当年是北京庄的副连长,我问起当年有关他的事情,回答是团里有关人并没有明确的说法,只是说他思想问题严重,我们也不敢深究。这在当年是很流行的,可以叫隔离审查吧!
   当年团部子弟中学是知青老高中知青聚堆的地方,心高气傲不免文人相轻。加之彼此都自命不凡,谈吐起来标榜高雅,难免要出格。那是个思想禁锢的年代,稍有出格便会被定性为离经叛道,张志新不就一次发言被追究而在那年月被处决的吗?
      本来,他也没想到会祸起萧墙。在一次理论学习会上,谈到辩证法和形而上学,本来枯燥的政治理论学习没人认真,偏偏赶上有人想以此为敲门砖,他的莫测高深的假正经惹得大家反胃,大家就轮流旁敲侧击,弄得他下不了台。偏偏赶上潘大子收尾不好,留下话把。没成想团里的组织股长是现役军人,又极左,找他发难。不成想潘大个不买账,和人家辩论。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老潘还不知趣。张股长和颜悦色,其实是步步陷阱。老潘还津津乐道:对立统一规律表明,进步和落后总要相伴始终,形而上学和辩证法总要斗争下去,辩证法万岁也不能否认形而上学的相反作用;也得相随万年。张股长不愿再纠缠了,老潘鼓吹“形而上学万岁”的罪名成立。老潘顶撞现役军人,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要吃吃苦头;大帽子一压好几年。
       几年过后,不知那股风吹得现役军人张股长反思了,老潘的问题不能总是不明不白,况且鼓吹“形而上学万岁”的罪名都是莫须有,也拿不到桌面上,但老潘的几年隔离审查轰动很大,弄不好会惹一身腥。张股长不愧是政工高手,找老潘谈,承认处理不当。但没定性,够不上冤假错案,更谈不上公开平反。到连队劳动是正常的,没什么可委屈的。老潘开始态度强硬,心中有数要扩大影响。张股长看硬的不行,干脆来软的。于是许愿哈尔滨有一批特困招工名额,要哈尔滨知青,可以特批天津知青的潘大个回哈尔滨工作。老潘服软了,于是成了大型国企哈尔滨电表仪器厂正式职工。
       是金子总会发光,转年赶上恢复高考,老潘以高出录取线100分的成绩被录取。那是77年高考四科每课100分,数学额外加20分,总分420分。普通学生240分可录取,他等于考了340分以上。由于是中断十一年恢复的高考,老高三的年岁已大,他被师范院校优先录取。中学教师是他的伤心地,他不愿重温旧梦,毅然放弃了宝贵的上学机会。有了高考的出色发挥,他增强了自信。第二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取了隶属中科院的哈尔滨科技大学。他考虑实际,录取学校离他家几百米,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因祸得福,他返城成了大龄青年,介绍对象踏破门槛,很快步入婚姻殿堂。
       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了,又带着工资上学,没有后顾之忧,单等毕业再进新台阶。天有不测风云,一件也是学潮(不是89学潮)的事情把他卷入,当时他是班长,年岁最大,有呼风唤雨的影响。
       那时,他经常到我家闲坐,一来有共同语言,而来和他们那些老师都很熟,是我儿时的邻居,我从幕后得知,上边对学潮很反感,加上学校书记是文革中失落的国家七级干部,比省长还大,被他抓现行几乎没有平反可能。我警告他别出风头。在学生静坐示威最后和省领导谈判时,他借故有急事没能在场。他估算可能结束了,假装急事刚刚处理完赶到现场,不成想谈判正陷入僵局。同学想遇到救星把他推到前台,他既不敢违背学生意愿,有不能开罪省领导,结果学生和省领导都认为他不起好作用,是幕后黑手。
       那时,迫害是不可能落到他头上,可毕业留校任教却不可能了,尽管他作为教师的成绩和口才公认没问题。失落和遗憾伴他结束了四年大学生活,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别绪,让他情绪低落,知道我也帮不上忙,没告辞就离去了。在校期间,他连续两个儿子都出生就夭折了,大夫说病历罕见,只有近亲结婚才可能有此后果。他不可能是近亲,和爱人一个天津一个哈尔滨。他和我学述,孩子刚刚出生就有眼神,愣愣的看着他可以转头寻他,没几天就离去,让他痛彻无奈。可能有思想的婴儿也短命。几年后,他告知我,到了交通专科学校任教。
       一次我去看他,他招待我小酌,却要远离校门的就近小店。他告诉我,那几个小店都是校长司机开的,轻易挣大钱导致饭菜贵,那里说话还不方便。潘大个还是很有思想,可贵的是不趋炎附势,可悲的是树大招风。不知他说的校长是否为和韩桂芝有染的、后来提升为副省长的付某。
       又过了几年,说他回天津了。我仅能遥遥祝福他落叶归根,会如鱼得水。
       近几年,传来噩耗说潘大个已经病故了,又通过几个途径得知消息是准确的。我还是不相信是真的,眼前又浮现出北大荒孤零零的身影,高高的个子低垂的头,无人理睬的可怜相。又回味出大学校园风流倜傥的得意,和毕业前夕的忧心忡忡。这些都如同昨日。
        知青是一个跨越十几年的称谓,拿我们刚下乡而论,用老高三和六九届相比,年岁相差七八岁之多,再往后,下乡持续了很多年,知青前后加起来十多年,整整一代人。知青的人生阅历和感悟自然相差很多,但在那个年月应声虫好过,有思想无疑会成另类,不会有好下场。
        当年,即使是知青,也没有人过多关心他的冤假。就像文革初期,街头红卫兵暴打无辜,当年叫惩处黑帮,有几个正义感上前阻止?同样,在一个病态的年代,一个知青受辱,靠几个人的同情过问就能解救吗?他的遭遇只能怪他时运不济,只能偷偷的自我救渎。不能用现代的眼光去苛求当年的心理状态。这只能是当年滴血花絮的普通一支吧。
         返城后的高考,以后到高校的任教,命运似乎有了转机,可最后还是命丧黄泉,尽管他不像张志新那样拼死抗争,用献血和生命捍卫尊严和信仰,可他是被软刀子扼杀的思想者,太可惜了。不是时运不济,是北大荒留给的内伤太重了,发作起来轻易可以要他的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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