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新论述【新图】

柏弘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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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下乡就是把禽兽进一步变成驯服的家禽家畜 》

2014-01-21

者：今又来

        最近看到《人民日报》早些时间发表的文章《上山下乡运动不容否定！兼议腐败根源》，义愤填膺，不得不出来贬几句。

       大家知道，“文革”期间，伟大领袖兼绝世暴君利用年少无知的青年学生，掀起了狂热的反法制反社会反人类反文明运动，丢翻了他的眼中钉、绊脚石，至1968年末，将全国变成了赤色的毛氏江山，一统天下。局面底定后，如何处理这一大批青年学生，成为领袖兼暴君的当务之急。他老人家是出色的权谋大师，脑壳一拍，巨手一挥：“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于是，一股上山下乡的潮流浩浩荡荡，不可抑止。成千上万幼弱稚气的青年学生，打起背包，告别城市，远离爹娘，一个筋斗翻到中国广阔的不毛之地里去了。从此，这些生长在温室里面的花骨朵，就在那边远、蔽塞、荒凉、落后的地方摸爬滚打，跌闪腾挪，胼手砥足，吃苦受累。国家最有活力的一代人被活埋了，文化的传承也就此断档。

     窃以为，上山下乡运动包藏着领袖兼暴君的多重险恶用心。一者，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打击异己时，把这些无知的小将灌输迷药，驱使上阵，达到目的后，就把他们像药渣一样倒在广阔天地里去。二者，是刻意造就愚蠢的奴才。领袖深知，青年是最具学习冲动和富于思考的主体，如果把它们放在城市里，便捷的信息传播渠道和流动的时代气息早晚会使他们明白世界的真相，唤醒内心里沉睡的理性和良知；而把他们放逐到广袤而封闭的乡村，就断绝了信息和知识的传播可能，他们即使有学习的欲望，也只能是越学越坏，越学越愚昧，最终变成一无所知的蠢货。而这正是领袖需要的效果。其三，是对现代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刻意拒斥和反动。领袖虽然深居宫闱，却知道世界潮流和天下发展趋势。因为明了现代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巨大力量，他才挖空心思令城市空心化，文化虚无化。最好变成结绳记事之国，那样最有利于他的毒裁统治。毒裁者的险恶用心，林家公子一眼看透，他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可谓一语中的。

     我虽然没有下过乡，却对知青生活非常熟悉。我哥哥就是知青，我读小学和初中时，每逢暑假，都要到我哥哥那里去消暑。那是怎样的日子啊，我至死都不能忘记。一间破屋，三分薄地。每天要吃两顿黑得像煤炭硬得像碉堡的窝头，偶尔能得到一碗大米饭，那就是上好的美味了。有饭没菜，就拿盐水泡饭。记得一次，半夜里去地里偷摘了一点辣椒和茄子，回来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燃火干炒，没油，只有一点盐，炒菜的时候尽量让锅铲碰击铁锅的声音小些再小些，以免邻居听见，炒一顿菜就跟做了一回贼一样，心里老大不踏实。这顿菜，我们省着吃了两三天，第二天那茄子就有馊味了，我哥也舍不得倒掉。出工去干活，瞎折腾一天，才挣得几个工分，到年底还要“补倒差”，也就是自己家里拿钱去贴补工分不足。我哥人瘦，力气小，年年都是“倒差户”。幸而哥那里的农民朴实善良，没有整人害人的心思，要不我哥可能还被当做落后分子拉去批斗了。哥曾自嘲说，在农村，我可成了废人了。要知道，我哥读书的时候，可是年级前三名，从来就没落下过。这样的苗子成了废材，谁之过耶？说到读书，就顺便扯上几句吧。在农村，是没有任何读物的，不仅书籍，连报纸和杂志都通通的没有，真的是荒漠。我哥是个爱读书的人，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两本旧书，一本是普希金的《欧根。奥涅金》，一本是王力教授的《格律诗词十讲》。他把它们工工整整地原文抄录在白纸上，不时翻出来诵读。不久，他就会背诵《欧根。奥涅金》的全文，并且写得一手漂亮的格律诗词。我趁哥哥不读的时候也拿他的手抄本出来翻抄。一个暑假的时间，我抄完了两本书，结果是，我到现在也能大段背诵《欧根。奥涅金》的重要章节；把王力教授的小册子抄完，我就懂得诗词格律，至今仍能运用自如。这里，我不是炫耀我们俩兄弟，而是自感有一番沉痛的无奈。我陡然想起茨威格《象棋的故事》，主人公在监狱那个百无聊赖的环境中偷看一本捡来的棋谱，后来成了棋王。我哥何尝不是在另一所监狱偷读偷抄禁书，成了文学爱好者吗？他死得很早，假以时日，我相信他的文学成就应该不在某些时髦作家之下。

       往事如烟，但不是所有的往事都轻如云烟。有些事，你想抹也抹不掉，那是刻在你骨头里的痛。我所看到和体验的知青生活就属于这类永久的痛。《人民日报》上的奇文，勾起了我的痛苦，更激起我的愤怒。如果苦难可以作为赞美的资源，那人心就变成了野兽的脏腑；如果颠倒黑白的说辞可以登上大雅之堂，那这所谓大雅的堂屋也就离倒闭不远了。

      知青上山下乡，既是文革罪恶的延续，也是文革的姐妹篇。如果说，文革是把人变成禽兽，那么，上山下乡就是把禽兽进一步变成驯服的家禽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