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原205信箱
从《我做忆苦饭》说起 钟怡 我在205网上看到,为纪念赴北大荒四十周年,出版一本反映农场知青生活的文集的征文启示。我真为能有一本真实反映我们知青生活的文集而高兴,我一边期待着,一边也拿起笔写下些什么。 我痛苦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悠悠岁月,历历往事,一点点、一滴滴展现在了我的眼前;悲惨遭遇,艰难生活,一页页、一幕幕出现在了我的脑海。十年,十年的记忆——
二十来个女孩,挤在一个搭在雪地上的四面透风的帐篷里,冬天寒风凛冽,夏天蚊蝇丛生。白天干活,肩上挑的(泥浆、砖等)远远超过我们的体重,压疼我们的背,压弯我们的腰,一天下来,累得半死,倒在炕上就睡着了。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我们美好的青春、年轻的生命。 文革中,我父亲因为为刘少奇说话,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我由此也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遭遇种种的非人待遇。 食堂的大烟囱被大烟泡(暴风雪)刮倒了,把屋顶砸了个大窟窿,砸断了炕沿,也碰伤了我的脑袋,我当场血流满面,因为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到医务室简单包扎一下,还得继续干活。 食堂做饭压面的大杠子,瘦弱的我根本压不动,只好整个身体吊在杠子上,因为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只得拼命地干活,没有人关心,连让你休息一下的话都没有,苦活累活要多干,至于吃忆苦饭也要多吃,说是这样有助于你的“改造”。 还有那可恨的“三两运动”,把我们几个上海知青打成了“反党小集团”,大会批斗。因为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把我也牵连了进去。在食堂(当时我在食堂工作)进行了好几次小会批斗。当时,他们的批斗发言,高呼口号的那种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们是才十七、八岁的孩子,响应号召,千里迢迢来到北大荒,难道是来“反党”的吗?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当年为什么会对我们这样?! 晚上,我独自无助地站在宿舍后的小山包上,脸上淌着悲伤的泪水,望着满天的星星,呼喊着远方的妈妈……这是我孩童时寄予无限梦想的星星,现在却是那么的无情。 我非常不愿去揭开当年那挥之不去的伤痛,不愿去想当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当然,还有其他战友的不幸遭遇(工程连散记和其它连队战友的文章已记叙了不少)。 知青们被不顾死活地安排在超载的解放牌大卡车上,一次车翻倒在沟里,车上的砖都翻了出来,上海知青钱伟涛被压在了最下面,他那痛苦的呻吟,至今还让人记忆犹新。如果,不是被拽出来,恐怕又是一出悲剧。(出工伤遇难的知青还少吗?)我们连在北大荒去世的知青周济新,脸色铁青,脸已浮肿,发着高烧,还在屋顶上铺瓦。几天后,就病死在二师师部医院。他哥哥到了连队,托着弟弟的骨灰盒,望着那破烂不堪的军棉衣,泣不成声,悲愤不已,他对着连队领导大声责问,我们把自己的亲人、父母把自己的子女送到你们手上,你们竟然是这样对待的吗? 后来,我们都回城了,历史又无情地让我们面对新的艰难和无奈。工作安排、结婚成家、生儿育女、转制下岗、激烈竞争……我们面对着一切上山下乡延伸的副产品,勇敢地迎接着生活给我们的挑战,我们要直面人生,要坚强生活。 这些是真实的往事、真实的经历,还有许多这样的真实的往事、真实的经历。我的《我做忆苦饭》只是这些往事和经历中的一件事,它是真实的。这就是我写《我做忆苦饭》的真正缘由。但愿这篇文章能给我和我的战友一点回忆和启迪。 四十年后的今天,我们没有理由忘却当年的苦难,不应该回避知青生活真实的一幕,正确地面对过去,正视现实,才能履行我们的一个重要责任,就是决不让我们经历的历史悲剧重演,在我们的子女或以后世世代代身上重演。
2008年9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