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3-10-1 22:16 编辑
叶青苔痕(1) 望 天
小时候,我听到大人说话中常带有“天”字,便问父亲:“天是什么?”“去问老师。”父亲说。斗胆问老师,“在地面以上的高空。”听了老师的回答,心里犯嘀咕:多高才是天呢?但没敢再问,似乎觉得我不该与之谈天。 后来又听到一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更觉这天之奇妙不可言喻。天外的天又是什么样子呢?直到工作多年以后,有机会乘坐飞机出差,看到云层在机翼下飘浮,总算知道了天外的天是怎么回事情,可惜,已没有了想象中的刺激和兴奋。万米高空,区区身心交付朗朗天宇,哪来闲情欣赏呢? 不过,“意外”还是有的。下乡北大荒头一年的初秋,我去场部没赶上回连队的胶轮车,步行30里路归队。走到南大岗上,我无意中抬头望天。这一望不打紧,竟望出了稀奇:天空深蓝极目,如回归远古;繁星夜垂闪烁,似与我对话。我的心,在星光中沉默不答;我的梦,却在夜幕下替我解明。天本该是这样的吗?想想生活在天底下这许多年,真正抬头望天的时候确实太少了。于是,静夜望天的感受,亦如闪烁的繁星般嵌在心灵的天空里。 10年后的深秋,我怀揣着户口迁移证,随人流走进上海,却被眼前的夜色给惊呆了:这是上海的夜吗?抬头望天,看不清天空是什么样子,是晴找不到星星,是阴看不见云彩,只有通天的红光。 想想上海的天色,心中不免生几许悲天之情。记得一首北朝民歌《敕勒歌》中有这样的句子:“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我想,只有独坐于莽莽苍苍的蒙古草原上的敕勒人,除了马儿的奔跑嘶鸣,绝没有人间的喧闹打扰,仰望一片完整的蓝天,才能有此等情调,也才会吟出这种与天有关的句子来。 然而,当我登临黄山的天都峰、庐山的五老峰,遨游峨眉山的金顶、泰山的极顶,徜徉武夷山的天游、泰山的天街……看到同一片完整的蓝天时,不由人更觉《敕勒歌》作者的想象力是何等的丰富和敏锐。笼罩名山的天空,不也似一个放大的穹庐吗?它的高旷、深邃,给人的感觉也许与置身高耸的尖顶教堂下虔诚的教门信徒,与驻足雄伟的大雄宝殿里的善男信女相仿——庄重、肃穆,但全然没有匍匐在菩萨座前或上帝脚下的那种渺小、自卑,而是心胸开阔的八面来风,是尘虑尽涤的忘我境界…… 当然,也有不同于敕勒人心境的人关心天,种地的要靠天吃饭,农民总是关心天的,但那种关心很切合实际,阴晴雨雪,全有实际的功用。可如今农村姑娘小伙子进城成了“打工妹”、“ 打工仔”,他们除了想多挣钱外,便是找一份不靠天吃饭的活儿。可见星罗棋布的工业开发区正一步一步将人与天的缘分斩断。但都市里的人好像也关心起遗忘很久的天来,因为这天开始下酸雨了,下灰尘了,还听说天上的一种叫臭氧层的竟破了一个洞…… (原载于《哈尔滨日报》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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