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梦

宋宝安

紫色的梦

宋宝安

    在兵团时，眼望别人上大学，就像缺嘴儿的孩子“看嘴”，眼巴巴地看着别人饕餮满汉珍馐......73年,同在一个连队的塘沽老乡被选送工农兵大学。晚饭的时候，北京知青宫奎超问我，没去喝饯行酒阿？他们都在那边屋了。虽然隔了一间屋子，几近疯狂地爆饮喧嚣我何尝听不到，我回，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天津市里的都去了。我无以搪塞，没了退路，强忍快要掉下的眼泪说，咱混得不好，别玷污人家锦绣前程。上大学，对我来说是梦，一个紫色的梦……。

    返城后的第二年，我上职工大学纯属偶然，偶然得像天上掉下个大倭瓜砸在头上。

那是80年，与老同学王世彬邂逅。十年阔别，一见如故。从此我们成了过命的弟兄。文革时，世彬的父亲被打成大个儿的叛徒，因此他遣乡到了霸县；我属红五类上了兵团。十年离别话，恨不得一天等于二十年地说尽，得知我在连队当过语文老师，世彬建议我去考塘沽职工大学，中文系不考外语和数理化，只考政史哲经。他已经是该校一年级的学生了。

    考试设在星期天，基建队我看管着建筑材料脱不开身，爱人和闺女替我盯了工地，瞒着单位我偷偷去应试。骑着自行车，禁不住想起了一些往事……

    兵团时,十二团举办过一次招师考试。知青争先恐后，应届的高中生趁热打铁。 人,最大的成功莫过于对人生转折点的把握。农业连队休息一天不易，我是借考试的名义，奔着去新团部玩儿一天的打算“混试”的。上午考“数理化”统一卷，我只画了个“数轴”，好歹还知道箭头是从左向右要画直。中午，招待“八菜一汤”，这是十四连逢年过节的伙食标准，我吃得不很舒服。看着同桌就餐的老乡战友边吃边议论着上午的答题，侃侃而谈，看他们踌躇满志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告诉他们，“下午我回去了。”即便下午“满贯”也是不及格。今天与老师无缘，今生今世与考试失之交臂。他们劝我，“别当回事，有一搭无一搭，就当考着玩儿。”苦于连队的拖拉机要等考试的人，无车返回，真就“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参加了下午的考试。下午的试卷，是“文史哲”统一卷。试卷对我来说不难。我答着题，意识流突然荡到少年，人的大脑就是奇特，那麽多旧事倏然现讫，胜过电脑的“闪卡”……小学五年级班主任郭学敏老师，热衷语文工作，她在放假期间举办的“汉语语法兴趣班”使我语法娴熟，以至在招师语文考试中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我的笔，与其说是在答题，不如说是在写着感激郭老师的情书……。我被破格录取了。当通知我去团宣传教育股报道时，草草垫巴点儿“食”，心急火燎地赶往三十里外的新团部，骑的是自行车……。

    寄来塘沽职大的《录取通知书》，我心花怒放，难以言表。上学我无所企及，只是出于爱好。爱好是最原始，最为持久的动力，造就将来干净良知，问心无愧的学有所成。

    职大的学制是四年，中文主副学科十九门，学习这些学科要有时间的保障，每周两个整天，三个晚上课时。三个晚上好说，两个整天犯了难，那时一周公休只一天，与单位磋商，准一天时间，已是破例开恩。没办法，搭了四年的工休。看看今天，国家出资，花着纳税人的钱，上千位“官苗儿”去新加坡学习深造，真不可同日而语。希望，那些学有所成的“官苗儿”，将来为官牧民，定要造福一方好好疼可疼可百姓，别忘了根。

    84年我职大专科毕业。后来学校有了师资可以追加大本两年，那时单位已不景气不予支持。我没有懊悔。数理化讲究推演，文学靠得是积累。像儿童玩耍，在老师的指导下散落一地的积木才能筑起“象牙之塔”。

    塘沽职大几次移迁校址，盖起高楼大厦，已是旧貌换新颜了。新址虽然一次没进去过，每每路过，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亲切。塘沽职大名不经传声不斐然，但在我心中是最圣洁的殿堂，她了却我半生的遗憾，圆我一个紫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