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颜逸卿 于 2013-7-18 22:48 编辑
回访碎片（9） 茶钱随意
盛夏，走在北大荒一个农场北部的产豆区，沿着那条熟悉的老山道，我想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展现这满目的大豆。临来前，城里的“黑兄黑妹”要我照几张北山脚下庄稼地的景色。热风吹来，我背着相机汗流浃背。照了几次，画面总无法让自己满意。 解决了最后一罐可口可乐，又走上了山路，一如甩掉喧嚣红尘，不回头，继续寻觅那个似乎已在心中驻足的景致。 看见了一间茅草屋，坐落在小树排成的绿墙旁。屋子的另一边是一颗大杨树，宽宽大大的树荫盖了半间屋。树荫里，立着一张方桌，四条长凳；桌上一柄茶壶，四只茶碗。当年这儿山道弯弯，上坡下坡，两边坡上是柞树林，还有榛材棵子，洼处是草甸子，尽塔头墩子，没见有人家，我想这大概是后来附近乡里新建的点吧。 向四周看看，却没见到人影，我口渴难耐，抄起茶壶，倒入碗中，只见绿色的液体流出壶嘴，凉凉的……又饮了一碗，才知自己的鲁莽。自责之余，看到近旁树上贴一纸：“茶钱随意。”歪歪扭扭的四个字，却看出书写者的认真与憨实。我把五元钱压在茶壶下，又投入捕捉佳景。 走了一会儿，我便发现南面的两坡山地。一坡黄是麦地，另一坡绿是豆地，在交界处，有种说不出的意境，但照片能展现出来。我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坡地上。当我准备返回时，看到身后站着个七八岁的女孩，一双清澈的眼睛对着我。“叔叔，还你钱？”她轻轻地说。她来了多久了，是怕打扰我而一直不作声吗？我回过神来，蹲下身子，说：“小姑娘，我喝了茶，那是茶钱。”我轻轻地将钱挡了回去，“你家的茶真好喝。”“真的吗？我去告诉爷爷。”女孩蹦蹦跳跳远去了。 移步换景，我按动着快门，一张一张融进自己的感受。“叔叔，喝茶吧。”就是刚才走的那个女孩，身后的一位老人大概是她的爷爷。我很感激，向老伯、女孩道谢。老人在碗里加满了茶水，“昨天听南面农场来串门的老乡说，有个当年的知青来队里了，是你吧？”他见我点头，又问道：“打哪儿来？”“上海。”“好地方。有多远？”“七千里。”“大老远来的，喝点水哪能收钱呢。”我不肯收回，看着眼前跟庄稼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又不富裕的老人，心里一阵感动。 老人硬是把钱揣在我兜里，说：“我孙女喜欢照相，你受累照一张吧。”我答应了，这张爷孙合影的背景是茶摊，还留住了“茶钱随意”。 临别时，爷孙俩执意送我到山道的拐弯处。我挥手作别的刹那，摄入眼帘的是那样一幅画：本白上的鲜红，就是老人抱着穿红衣的女孩，背景是涌动的绿潮……
（原载于《农民日报》1997年6月1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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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8 22:4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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