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年,我在工业四连 孙钢元
在12团,上山拉过石头的人是少数,更多的人并不知道山上的工业四连是干什么的,甚至没听说过曾有个“工业四连”,因为工业四连的驻地不在名山农场境内,且这个番号只用了近两年就消失了。我在北大荒的那十年,最刻骨铭心的却是在工业四连那两年时光。
1968年3月,由时任二连连长的张勋带领十几个男知青成立了采石队,来到小兴安岭脚下13团7连属地一个废弃的牛棚旁搭起帐棚安营扎寨了,工业四连可能就此成立了。3月的北大荒还是严冬, 按当时的口号只能先治坡后建窝了。天气一变暖,开始盖房子,连长也换成了杨国泰。入夏, 房子还没盖好,连里迎来了第一批上海知青。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幕,那天傍晚两辆拉砖的汽车又混装了行李和人在小雨中开到了帐篷前。他们来之前连队都是男生,男生理所当然分到帐篷. 女生却安排住到老乡废弃的地窨子里。你想,大上海来的小姐们能住这刀耕火种的史前人般的窝棚里吗?棚是多少年前用带叶的树枝舖的,烟熏火燎多少年了。小姐们说什么也不下车,一直劝到快半夜了,才“下轿”, 好歹沒哭出声来。现在想想真是太难为人家了。房子是用石头彻到窗台, 再到顶是干打垒的,如果有人使劲推一下一面墻,一定会倒,落上房架就好一些了。房子盖好后又来一批北京知青。
工业四连的工作又苦又累又危险,每天打眼装炸药,点炮排炮,烧石灰。打药眼累点无所渭,就是排哑炮时太危险了。出现了哑炮,为不影响工作面的进度必须马上排掉,炮眼旁橫一块大木板,人躺在上面排炮,就是想要是万一爆炸了能留个完整的尸首。
烧石灰叫烧窑,每组一男一女, 几班倒。冬天要在半夜里走近半小时寂静的山林,就是大白天也有野兽出没,窑门口只有用树条或板搭的木棚。面对千度的炉火,真正的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有时拉石头的沒跟来装卸人员,我们还要装车。先把大石头滚到车边,奋力抬高能容人拱进去再用背,喊口号搭到车边再奋力推上去。有时男生装上去女生缷不下来。一旦有人出错,下面人就惨了。
生活条件更差,衣服没破就先把要破的地方用胶布层层贴好。这些人一到团部就能被分辨出是山上下来的,像土匪似的。我们必备三件宝:蚊帐、水鞋和破棉袄。每天小咬、瞎蜢、蚊子三班倒。瞎蜢大的出奇,一个火柴盒装俩儿,叮的畜生直嘣,追的人直跑,次次出血,口口见肉,我们起爱称为“一百号”。
很长时间,连队没打井,要从远处小溪中取水。冬天我们的脸基本上是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擦。就盼着下雨,这样可睡上一小觉,因为真正休息一天还不舍得。刚建连的冬天,由于菜窖冻了,吃了一冬的豆芽汤。沒见过打扑克的,每天象机器一样工作。我们常想念解放军能到我山村来!盼望深山出太阳!
杨国泰的严厉在12团是出名的。凭心而论,当时的干部真是好领导,都以身做则,身教重于言教。杨国泰虽严厉,但他我们一样每天拎着三十多斤的撬杠挥汗如雨,下班后还要处理连务亊。后期大家谈论起那几年沒出过恶性亊故甚至连个砸坏手指头的也没有,这和杨国泰的严格管理大有关系!知青干部也如此。副指导员北京知靑魏君红和一个战士为保证准时回连,在沒有车的情况下硬是从团部走回连队,她还是个残疾人。苦和乐从来都是孪生的,我们也中得到了坚毅、凝重和深刻。现在宣传的和谐我们不知何物,亲情才是我们的基础。半夜烧窑时男生坐着睡着了,女生会把自己的棉衣披到睡者身上。现在大家相聚,凡山上的“男匪”提起此事眼泪都“哗哗”的。 1971年工业四连解散,番号取消。一部分人分到各个连队,其它人合并到工程一连。从此大部分人再沒见到。
1994年我第一次回团探亲,想上山看看,因交通不便时间又紧,未如愿,非常遗撼。2010年我又去名山,终于圆了再上山的梦。陪我同去的时青林科长说,只有工程一连的张鸿飞来过此地。我们盖的那两栋房依然还在,连火墙都没动过,工业四连曾赖以生存的小溪干了…… 故地重游,我自然是一顿狂拍,把说不清的情感留在镜头里。
2011年11月,有幸在北京参观了《北大荒知青图片展》,在我团展板前碰到一位女士,只是感觉似曾相识,没敢贸然相认。参观完了,她走到长安街听说我也是工业四连的,马上只身一人返回太庙找到我,又马上电话约来魏君红。魏激动的拥抱了我,虽不是撕心裂肺的表情神态,但从她含滿泪圈的眼中看出,姐弟之间的情感也不过如此。我心足已。
工业四连的兄弟姐妹们有40多年没见了,还能想起那穷乡僻壤的小连队吗?还记得那甜酸苦辣的生活吗?祝你们安好!安好!!!
2013年3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