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豆 发表于 2017-12-21 22:55:02

转--蜗居奇友

蜗居奇友付健生(原简阳三岔区福田公社九大队知青)        一九七五,这是我来到这个距县城近百里,距最近的场镇也有十来里的偏僻山乡鄢家湾的第六个年头。
    这一年很艰难,除经济危机依旧以外,原来可以串串门的知青朋友几乎全部离开了,我陷入空前的孤独之中。雪上加霜的是,去年初冬一场大风,刮走了我的茅屋的半个屋顶。我当然无力重盖,只有在山区大雪飘飞的日子里,蜷缩在屋顶尚存的一角,看着雪花飞进屋,渐渐把地面变成白色,偶尔背几句《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自嘲。在这段艰难岁月里,幸好有两个奇友陪伴我,朝夕相对,平添许多情趣,不致在绝望中崩溃。有当时模仿古人"十一诗"作的顺口溜为证:“一蛇一犬一草居,一曲一吠一段惰,一蛙一馍一杯洒,一伴度过一世愁 。”
    诗中的"一犬"是队里农民张某送我的,一只很丑的黑色小土狗,来我家时刚满双月。身边无人,我为狗命名"老张",一叫"老张",顿时觉得身边也有人,孤独感就消减了很多。这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狗了,除了特别喜欢吃我赶场回来给它买的馒头,吃之前流着长长的口水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一天晚上,我又累又饿,回到蜗居,把家里最后一把面放下了锅。面终于熟了,刚刚灭了火准备舀面时,一阵风来,吹熄了油灯。屋里顿时一片漆黑。等我摸到火柴又点燃灯时,才发现老张已经跳上灶台大口朵颐了!"老张,你混蛋!"我大吼一声。老张一下子吓得跳下灶台,躱在屋角,充满困惑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举起的手放下了,我知道,我饿了,它也饿了,它有什么错?我让它过来把面吃完,自己啃了两个生红薯充饥。老张似乎明白了什么,过来依偎着我,用舌头㖭我的脚,很久没有离开。在老张这里,我深深体会到成语"相依为命"的含义。诗中的"一蛇"叫"棒棒儿",是一个夏夜来到我身边的。这天大雨,黄昏时分,我在柴屋里作晚饭,老张不知跑哪去了。柴屋没有窗,几乎一片黑暗。我借着灶膛散出的火光,看到堆满大半个屋子的棉杆,心里有点满足感一一至少两个月不愁柴烧了。可是,我突然发现柴堆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抓过电筒晃了一下,竟然是一条蛇,从柴堆里伸出头来望着我。还好,头是圆的,不是毒蛇。我的墙上到处是洞,这傢伙显然是从山后爬进来的。这下麻烦了,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办?老队长告诫过我,蛇是灵物,进了家是不能打的。满屋的柴,我也无法搬开来打。柴屋与卧房有门洞相连,我睡着后它来咬我怎么办?我思考良久,得出结论,为了自保,我必须把这条蛇喂饱。于是,我赶紧熄了火,拿了粗铁丝和电筒,走向田野。
    夜色已浓,沟里一排稻田里,蛙声正酣。青蛙很怪,电光晃过去照着它,顷刻间它会傻了不动,我立即用粗铁丝抽过去把它打昏。捉了两只青蛙,我回屋来,电筒一照,蛇还在那里。扔过去一只活蛙,它立刻就咬上了。两只青蛙下肚,它缩回柴堆,不见了。这一夜,我只得把老张叫到床头,守着我勉强入睡。
    一晃数日太平,但四五天后,蛇又出现了。无法,我又用青跬喂饱它。几天后,又是如此,显然,它在我这儿安居乐业了。渐渐地它不怕我了,我一用竹竿敲柴堆,它就会爬出来,抬起圆乎乎的脑袋问我要吃的。似乎这也有趣,捉青蛙不难,我何不养着玩?竹竿一敲,它就出来,于是我叫它"棒棒儿"。家里多了个奇怪的成员,心里有种怪怪的充实感。但是,矛盾很快发生了,老张不接受它。我喂蛇时被老张发现了。它扑上去一阵狂吠,棒棒儿一下子缩进了柴堆。我只得把老张叫来卧房,给它馒头吃,搂着它,抚摸着它的头,说:"老张,棒棒儿是我们家的,大家要团结,你不能动它啊,听话,乖!下一个赶场天我又跟你买馒头。"如此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老张似乎明白了什么,望望我,又望望柴屋的门洞。。。
    夏去秋来,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和平相处了,棒棒儿也常常爬进卧房来看我了。棒棒儿喜欢我的臭㬵鞋,我睡觉的时候,它就常常盘距在鞋上,很满足的一动不动。但老张不干了,趁我不注意,就上去刁着蛇,头一甩扔到几尺开外。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多次,所幸反复教育后有所进步。后来,我干脆把两只鞋分开远远的放着,棒棒儿盘着一只,老张头枕着一只酣睡,倒也相安无事了。我的山间小屋,有了这两个小傢伙,可真的不寂寞了,反而觉得很闹热了。而且,棒棒儿来了,再没有讨厌的老鼠。棒棒儿大名传出去了,以前山中无赖趁我出去玩夜不归宿就上门偷东西的事也再没有发生过了。我真的应该感谢这个孩子!
    日子过得很快。这一年冬天,我终于赢来了告別知青生涯永远离开鄢家湾的日子。走的时候,棒棒在柴堆里冬眠,我默默地同它告别。我不知道,它是否明春醒来还会记得我,还会有人喂它青蛙⋯⋯。我离开山乡时,把老張栓在邻居家的篱笆上,悄悄地同它分手,桃着衣箱和棉絮以及一把准备留作终生纪念的锄头,步行十五里到草池去乘坐去县城的长途客车。但是刚发车,我突然听到了"老张"的叫声!隔窗一看,它狂叫着追着车跑,似乎四蹄已经出血,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后来给邻居去信打听"老张"的情况,他们回信说,我走的那天,老张挣断了绳跑了,再也没有回去了。       岁月如梭五十年,    山水茫茫三百里,    我的老张兄弟,    我的棒棒儿,    你们到底在哪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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